音。
我見爹的眼睛緊緊閉着,忍不住放聲大哭了。
娘連忙用手對着他的嘴一試:手心裡感到爹微弱的呼吸。
娘叫我快拿水來,我弄了一碗水送過去,娘慢慢用調羹喂他。
“豬窩外邊還在落着大雪,北風哭泣一般地哇哇叫喊。
這一夜,我和娘都沒敢睡覺,守在爹的身邊……”
湯阿英坐在夜校教室第五排座位的左邊,秦媽媽一提起在無錫鄉下往昔的生活就深深地吸引了她。
她和秦媽媽相處的日子不短了,還不知道秦媽媽這樣悲慘的身世,原來秦媽媽的童年過着比她家還不如的貧困生活,受着饑寒的熬煎,遭到朱半天的迫害,朱半天在梅村鎮害死了多少勞苦的農民,欠下了多少血債啊!要不是共産黨和毛主席解放了大江南北,朱半天不會被鎮壓,他騎在人民頭上,不曉得又有多少農民兄弟姊妹遭到迫害哩!她同情地望着秦媽媽,想到秦媽媽站在那裡痛訴舊社會反動統治的罪惡,好像也代她把自己肚子裡的苦水倒出來一樣的痛快。
郭彩娣坐在湯阿英旁邊,她不了解農村生活的情形,聽到秦媽媽她爹病有豬窩裡,忍不住掉下了眼淚,晶瑩的淚珠從眼眶裡流出,順着她豐滿的腮幫子流下,連成了兩條線。
一直滴到她的淡藍色的對襟的褂子上面,接着發出幽幽的低沉的哭泣聲。
湯阿英用胳臂輕輕碰了郭彩娣一下,小聲地對她說,要她别哭,仔細聽秦媽媽講下去。
她用淡藍色褂子的下擺,拭了拭面孔上的淚水,竭力忍住哭聲,聽秦媽媽往下說。
楊健坐在黑闆前面的椅子上,看到夜校教室裡裡外外黑莊壓一片,人像潮水似的,從四面八方向教室湧來,外面的人越來越多,把教室圍得水洩不通,從擁擠的人群中猛的擠進一個人來,滿頭滿臉的汗水,氣咻咻地大步走到楊健面前。
楊健站起來,迎上前去,急着問道:
“小鐘,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鐘珮文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現在去行嗎?”
“行。
”
“你先去,我們馬上就來。
”
鐘珮文掉頭就走,擠出人群,匆忙的背影很快就消逝了。
楊健旋即走到秦媽媽旁邊,小聲地對她說:
“你等等再講,我對大家講幾句。
”
秦媽媽讓開,站在一旁,以為發生了啥事體,注意聽楊健在對大家說:
“同志們,今天的訴苦會,原是細紗間甲班召開的,但是别的車間的工人同志聽到消息,也紛紛主動來參加,可見全廠工人參加偉大的五反運動的積極性很高,我們表示熱烈的歡迎。
”
楊健鼓掌歡迎。
整個教室的人都鼓掌歡迎,清脆的激越的掌聲一浪接一浪地傳出去,等掌聲消逝,楊健接着說:
“教室地方太小,容納不下這許多人,我剛才和餘靜同志商量,把會場搬到籃球場上去,特地要鐘珮文同志帶幾個工人同志臨時去布置,現在已布置好了,請大家到籃球場上去開會……”
又是一陣掌聲,特别是教室外邊的掌聲更高,歡呼和感激楊健适時的安排,滿足廣大工人參加大會的願望。
擠在教室外邊的人先走了,教室裡的人也陸陸續續向籃球場上走去。
秦媽媽跟在楊健和餘靜他們後面,也向籃球場上走去。
今天細紗間甲班召開訴苦大會,因為是全廠第一個車間召開的,楊健和餘靜都親自參加,以便取得經驗,好在其他車間推廣,楊健并且親自主持今天的大會。
其他車間白班的工人下了工,像譚招弟、吳二嫂和鄭興發他們已經走出了工廠的大門,聽說細紗間甲班要開訴苦大會,又走回來參加了。
楊健看到出席的人越來越多,派鐘珮文去布置新的會場。
楊健走到籃球場,向會場一看:當中懸空挂了毛主席的畫像,四周貼了許許多多的标語,從工會辦公室裡搬來了一張寫字台和三四張椅子兩條闆凳,都放在毛主席畫像的下面,正好布置成一個簡單的主席台。
他覺得鐘珮文真有一手,很短的時間裡就布置的這麼齊全,可不容易。
他和餘靜、秦媽媽她們走進會場,在闆凳上坐了下來,看鐘珮文站在寫字台旁邊像是一位指揮員,在調兵遣将,指揮隊伍:他把細紗間甲班的工人都安置在前排席地坐下,其他車間的工人坐在細紗間甲班工人後面,科室的職工都在會場的左側,早來的就坐在黃橙橙的沙地上,遲來的沒有地方坐了,便站到進門的那一條寬闊的烏黑的煤渣路上了。
鐘珮文見夜校教室裡的人都來了,回過頭去,對楊健說:
“都來了,是不是開始……”
楊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