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阿毛剛講了一句,服務員端進一盤芙蓉雞片和一壺老酒,放在他們兩人面前,巴結地說:
“今天老酒可好,是加飯的……”
陶阿毛“唔”了一聲,改口接上去說:
“等了很久,肚子倒餓了。
”他提起酒壺給梅佐賢斟了一杯熱騰騰的老酒,笑着說,“來,幹一杯!”
“我敬你一杯!”
他們兩人幹了一杯。
服務員看他們的興緻很高,湊趣地說:
“要不要加點下酒的菜?”
“不要了。
”
陶阿毛向服務員揮了揮手。
服務員馬上彎腰退了出去。
半晌,陶阿毛接着說下去:
“這些事和大家都有關系,一定心齊。
你說,誰不為自己打算打算?坦白交代了,自己吃的消嗎?”
“這話也有道理。
”梅佐賢雖然同意,但馬上接着憂慮地說,“就怕有的人吃不消。
”
“不怕風再大,總要過去的。
我想不必擔心。
”
梅佐賢不同意陶阿毛樂觀的估計。
他仍然很焦慮,皺着眉頭說:
“隻要有一個人說出去,就全完蛋哪!”
“不會有人說出去的,”陶阿毛依然信心很高,反問梅佐賢道,“啥人會說?”
梅佐賢把他認為可能有問題的人一一數過去,覺得每一個人都可靠,又都不可靠。
他沒有把握。
他歎息了一聲,說:“很難講。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聽說‘五反’工作隊收到不少職工的檢舉材料哩!”
“我是群衆工作組的負責人之一,别的我不知道,這個我可清楚。
”陶阿毛說到這兒眉飛色舞,仿佛他真的看過檢舉材料,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職工檢舉材料的内容,鐘珮文和葉月芳負責保管和整理材料,對無關的人從來不談。
他端起酒杯一口喝完,給梅佐賢和自己又斟滿了一杯,得意地撒謊說,“全是宣傳攻勢,啥檢舉材料,盡是些雞毛蒜皮的事。
告訴總經理,這方面,他放心好了。
”
聽到這方面的消息,梅佐賢放心了。
但是他還有點懷疑,問:
“真的沒有重要材料嗎?”
“當然真的。
”陶阿毛沒有看過别人的重要檢舉材料,可是表面上裝出來好像看過全部檢舉材料的樣子。
他很認真地說,“我騙你做啥!”
梅佐賢忽然感到渾身非常輕松,就像是放下一副千斤重擔似的,微笑地說:
“我也料到不會有啥重要材料的。
”
“你快點把這個消息告訴總經理,叫他放心。
”
“總經理那方面倒不怕,就怕别人嘴不穩。
”
“啥人嘴不穩,啥人吃虧。
”
“那是的。
”梅佐賢聽陶阿毛這麼一說,膽子慢慢壯了,“頂過這陣風,就沒事了。
阿毛,還有啥消息嗎?”
陶阿毛凝神想了想,說:
“别的沒啥重大消息。
”
“有消息随時告訴我。
廠裡不方便,可以打電話到我家裡的,——最好晚上打來,白天人多嘴雜。
”
“好的,有消息馬上告訴你。
”
“你的工作不容易做,得小心點,别露了馬腳。
”
“你放心,我的廠長。
”陶阿毛拍拍胸脯,說。
服務員送進來一盤軟炸裡脊。
這一次是梅佐賢先舉起杯,對陶阿毛說:
“來,幹一杯!”
陶阿毛會意地端起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