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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雨還沒到,湯富海就帶着阿貴在田裡松土、灌木,準備下種了。

    等到小秧出來,湯富海每天都要到田裡看一看水多少,看一看苗的稀密,尋找有沒有缺苗的地方,像一位慈愛的母親關懷剛出生的嬰兒。

    立夏過後,他家的秧苗已經長得綠油油的了,既整齊,又肥壯。

     一輪新月高高挂在梅村鎮的上空,照得村外的莊稼像是蒙上一層薄薄的輕紗,若隐若現。

    下地的人早回到家裡吃了飯,蹲在屋子裡休息了,準備明天一清早起來再做莊稼活。

     湯富海在家裡吃過晚飯,悄悄走出村東邊,在一條白線也似的田埂上走去。

    他走到那二畝八分地旁邊站了下來,望着那一片綠油油的秧苗,從心裡笑出來了。

    他如同一位将軍在檢閱自己培養的部隊,從這邊走到那邊,注視每一棵秧苗的成長。

     月光朦胧,稍為遠一點的秧苗就看不大清楚。

    他走過去,蹲下來,用手輕輕撫摩着秧苗,看來看去,舍不得離開。

    月光照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他的腿蹲酸了,慢慢站了起來,望着遼闊的原野,心情十分舒暢。

    他獨自一個人站在田埂上,喃喃地對自己說: “有苗三分收。

    苗長得這麼好,豐收有把握了。

    今年豐收,買點衣服,留點錢;争取明年再豐收,買個牛犢養起,有空讓阿貴去念念書。

    他長的這大,還沒有跨過學堂的門哩! ……” 未來生活美麗的圖景一幅又一幅地在他眼前浮現,就像是站在村邊遙看遠方月光下太湖美麗的景色,永遠看不夠。

    他沉浸在未來幸福的生活裡,渾身感到輕松,仿佛剛剛洗完一個熱水澡。

    他離開田埂,向村裡走去。

    一眨眼的工夫,就走進了朱暮堂的高大的青磚門牆。

     阿貴從大廳當中那間屋子走出來,一見爹,便嘻着嘴笑了,顯然期待很久了。

    他迎面走上來,問: “你到啥地方去哪?” “到田裡去啦。

    ” “這麼晚了,又上田裡去?”阿貴奇怪爹這一陣每天要到田裡去三趟兩趟,喘了口氣,說,“我在村裡到處找,農會裡,學校裡,小鋪裡,……全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你,原來是在田裡!” “有啥急事要到處找我,你老子活的這麼大了,會不見了嗎?” “我找你商量一樁事體,”話到了嘴邊,阿貴猶豫地沒有說出口,怕爹不答應。

    不告訴爹呢,又不行。

    歇了會,看看爹的臉色很開朗,額頭上和眼角上頑強的皺紋裡隐隐含着笑意,知道爹這時心裡很高興,便大膽提了出來,“我想報名參軍,你答應我,爹。

    ” “參軍?”他圓睜起兩隻眼睛吃驚地瞪着阿貴,剛才浮現在眼前的一幅又一幅未來生活美麗的圖景立刻消逝了,現在出現在眼前的是過去生活的悲慘的畫面。

    他走進大廳當中那間屋子,坐了下來,歎息了一聲,遲緩地低低地說,“你媽死了,你姐姐在上海,留在我身邊的隻是你。

    你要去參軍,把你老子一個人扔在家裡?日子剛好一點,就要遠走高飛了,田誰去種?你老子死在家裡也沒人曉得哪。

    ” “參軍也不是壞事,村裡很多人都報名參軍。

    ”阿貴随着爹跨進屋子,緊緊站在爹旁邊,耐心地想說服爹,“抗美援朝呀!” “抗美援朝,我曉得,打美國狼不是?地主階級是美帝國主義的千裡眼、順風耳,現在土地改革把地主階級消滅了,美帝國主義就成了瞎子聾子了,他還敢來?” “地主階級消滅了,地主真的死心了嗎?爹,你說朱筱堂死心了沒有?” “朱筱堂?他在我們管制之下,他敢動一動,我不拿扁擔把他打死才怪哩!” “地主不會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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