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雖說是一步步向徐義德進攻,但火力的威脅使他感受比徐義德還要深切!徐義德正面頂住,矢口否認,說得有憑有據,慶幸徐義德的遠見,把滬江紗廠的破籽賣給信孚記花行,由信孚記花行自己去處理加工,在滬江紗廠的賬面上抓不到把柄。
他聽到這裡,暗暗松了口氣。
秦媽媽英勇地繼續前進,她高聲地說:
“賬,我們早就查過了。
滬江紗廠的确沒有賣過次泾陽給信孚記花行……”
徐義德得意地擡起頭來,插上一句:
“我從來不說假話!”
“别忙表揚自己,”管秀芬瞪了徐義德一眼,說,“秦媽媽的話還沒有說完哩。
”
徐義德的頭低了下去。
秦媽媽繼續說:
“滬江紗廠把破籽賣給信孚記花行,是不是?”
徐義德點點頭。
“信孚記花行用梳棉機把破籽梳一梳,再用硫磺一熏,就變成次泾陽了,再賣給滬江。
你曉得啵?”
“我不曉得信孚記花行的情況。
”徐義德心慌了,他奇怪秦媽媽哪能了解的這麼清爽。
“啥人是信孚記花行的老闆?”
“信孚記花行是合股公司。
”
“你有沒有股子?”
“多少有一點。
”徐義德現在感到秦媽媽所問的每一句話的力量,不能再完全賴賬了,但設法盡可能縮小一些無法抵賴的事實。
“啥人的股子最多?”
徐義德見秦媽媽一步步逼得更緊,叫他躲閃不開,卻又不甘心完全承認,夢想再負隅抵抗一陣,摸摸秦媽媽的底盤,看她究竟掌握了多少真實情況。
他擺出回憶的神情,歪着頭想了想,說:
“因為忙,很久沒有參加信孚記花行的董事會了,不了解啥人的股子最多。
”
“要不要讓秦媽媽告訴你?”楊健望了徐義德一眼。
“也好。
”徐義德無可奈何地說,聲音很低沉。
“股子最多的就是你!滬江紗廠的徐義德把破籽賣給信孚記,信孚記的徐義德把破籽變成次泾陽,再賣給滬江紗廠的徐義德。
你這個徐義德卻啥也不曉得!”
湯阿英氣憤憤地站了起來,指着徐義德說:
“你好狠心,害得我們工人好苦,還想賴賬嗎?”
會場上的人都站了起來,大家的手不約而同地都指着徐義德,憤怒的眼光都集中在徐義德的身上。
徐義德的臉微微發紅,頭更低了,可是他緊緊閉着嘴,一聲不吭,真的變成啞巴了。
“你看看,韓工程師就坐在你旁邊,”餘靜看徐義德還不肯交代次泾陽問題,便讓大家坐了下來,她接着說,“做了壞事是隐瞞不了的。
你不坦白,别人會坦白的。
徐義德,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交代的好。
”
徐義德一聽餘靜點出韓工程師在場,他心裡更加緊張,想起韓雲程已經歸了工人階級的隊伍,難道說花衣問題也完全交代了嗎?歸隊就歸隊,為啥要“揭”徐義德的“底”呢?太不夠交情了。
也許沒有,是餘靜有意壓一下,想叫徐義德交代。
他心裡稍為安定了些。
他微微擡起頭來,看見韓工程師站了起來,他的心再也不能平靜了,剛才隐隐發紅的臉現在卻變得鐵青了。
他仔細在聽韓工程師說:
“餘靜同志說得好,做了壞事是隐瞞不了的。
秦媽媽已經把次泾陽的問題提出來了,我也向‘五反’工作隊坦白了。
徐義德,你老老實實地交代吧……”
郭鵬聽到“次泾陽”三個字,根根神經緊張了,吃驚的眼光木然地盯着韓工程師。
他想:這下可糟了,秦媽媽雖然揭露了滬江紗廠和信孚記花行來往的秘密,但和他沒啥關系。
韓雲程坦白“次泾陽”,問題就完全不同了,他了解“次泾陽”的名稱是郭鵬給取的,那他擺脫不了這關系。
勇複基吓得低下了頭,不敢呼吸,他後悔不應該去參加第一次總管理處倒黴的秘密會議,現在無論如何也跳不出這爛泥坑了。
梅佐賢心裡很坦然,他不動聲色,坐在那裡。
他知道:天掉下來有徐總經理頂着。
他端徐總經理的飯碗,當然服徐總經理管。
資方代理人還有不為資本家服務的道理嗎?在這緊要關頭,自己正要緊緊靠着徐總經理,“五反”過後,料想徐總經理不會虧待自己的。
徐義德給秦媽媽進攻得渾身有氣無力,已經招架不住,這時又親自聽了韓工程師這幾句話,迎頭又受到一悶棍,打得他非常沉重,痛上加痛幾乎講不出話來。
他在廣播裡聽到韓雲程歸隊,還以為是大勢所迫,不得不應付應付,現在聽他那口氣,完全不是應付,而是不折不扣歸了隊。
那麼,“次泾陽”以外的問題,當然也向“五反”工作隊坦白了。
他要盡一切努力把這個缺口堵住。
秦媽媽隻是揭露問題的一個方面,韓雲程卻了解生産方面的全部情況,如果這個缺口突破,洶湧澎湃的大水通過這個缺口便會沖垮他的防堤,一瀉千裡,洪水泛濫,便不可收拾了。
他向韓工程師笑了笑,用那鷹隼一般的目光注視着韓工程師:
“韓工程師是學科學的,态度嚴肅,辦事認真,不随便講話。
你是我們廠裡的技術專家,滬江靠了你,我們的事業不斷擴大。
我對你一向是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