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的。
你每次講話我都深信不疑,可是這一次——也許是你的記憶不好,沒有把事體說清爽,使人容易誤會。
我們廠裡過去用過‘次泾陽’,工務日記上寫着的,報表上也填了的,因為花司配的花衣不夠,我們不得不自己買點花衣貼補上,你說,是吧,韓工程師。
”
徐義德最後兩句話充滿了熱情和無限的希望。
他熱望韓工程師再回到他的身邊,即使不肯馬上回來,也不要使他太難堪了。
他這一番話在韓工程師的心裡确實起了作用,總經理就坐在自己的面前呀,多年的交情,哪能抹下這個面子呢?要是現在當面頂撞,以後要不要在一塊兒共事呢?在徐義德面前,秦媽媽又把“次泾陽”的來龍去脈調查得清清楚楚。
他第一次聽到這裡面的内幕,叫他吃驚,也使他懂得做了事是隐瞞不住的。
他不能作證“次泾陽”的秘密。
可是楊部長的眼光正對着他哩,他在楊部長面前能夠不作證嗎?他曾經向工會談的那些事哪能好收回?說出去的話,誰也沒有法子收回了。
他一時解脫不開尴尬的處境,隻好緊緊閉着嘴。
楊健看韓工程師拉不下臉來說話,他親自點破徐義德:
“花司給别的廠配的花衣夠,同樣數量的花衣,滬江就不夠,你說,奇怪不奇怪?照你這麼說,你貼補了很多‘次泾陽’,那麼花司還欠你不少花衣了?”
“已經貼補進去,不必再算了。
”
“那你不是吃虧了嗎?”楊健的眼光轉到徐義德的身上。
徐義德的臉唰的一下紅了。
楊健追問:
“你一共用多少‘次泾陽’換了好花衣?”
徐義德從楊部長口氣裡已經知道韓雲程啥都坦白了,秦媽媽揭露的那些材料,物證人證俱在,再也沒有辦法隐瞞下去。
現在再堅決否認,那對自己不利。
他毅然下了決心:做了就不怕,怕了就不幹,幹脆坦白。
他想用坦白把韓雲程這個缺口堵住。
他低着頭,用悔恨自己的語調,沉痛地說:
“唉,這是我的過錯。
從一九五○年六月起,棉花聯購處宣布聯購,私營廠不能自行采辦。
花紗布公司配棉很好,纖維很長,我資産階級本性未改,覺得有利可圖,就在信孚記花行頭了一些黃花衣搭配。
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次泾陽’。
我先後一共買了兩千多擔,大約用了一千八百擔,現在還留下兩百多擔在倉庫裡沒用。
餘靜同志提出重點試紡以後,我就沒敢再用了。
以一百萬元一擔計算,一千八百擔共取得非法利潤十八億。
細賬要請工務上算。
這是我唯利是圖。
盜竊國家資财是違法的,請上級給我應得的處分。
以後,我再也不幹了。
”徐義德說完了,連忙又補了一句:
“這些違法的事情是我個人做的,和韓工程師沒有關系,希望上級給我處分好了。
”
“這個我們了解,當然和韓工程師沒有關系。
不用你操心。
現在就是要你徹底交代。
”楊健說。
“是的,我要徹底交代。
”
鐘珮文匆匆走到餘靜面前,附着她的耳朵,低低地告訴她夜校教員戚寶珍要來參加今天晚上的會議,已經踉踉跄跄走進大門了,餘靜一聽到這消息,馬上皺起眉頭:戚寶珍那個病哪能參加這樣激烈的會議呢?她的身體支持不住的?餘靜要他趕快勸阻,無論如何不能讓她進入會場,派人送她回去好好休息。
他站在餘靜旁邊,遲遲不去,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他這個夜校教員怎麼能夠阻止戚寶珍參加這麼重要的會議呢?不說别人,就說他自己吧,聽到這樣重要的會議,不管身體哪能,一定也要來參加的。
餘靜察覺他的顧慮,果斷地說:“你告訴她,是我不讓她參加的。
她要是生氣,過兩天,我親自到她家去解釋。
”
鐘珮文立刻走了,一眨眼的工夫,他回到銅匠間,坐在湯阿英附近的木凳子上。
湯阿英聽到徐義德坦白用了一千八百擔的壞花衣,頓時想起從前那段生活難做的情景,心裡洶湧着一股抑制不住的憤怒。
她聽了徐義德的坦白,霍的站了起來。
坐在她前面的人閃出一條路,她站在長方桌旁邊,感到無數隻眼睛都在對着她,耳朵裡亂哄哄的,聽不清楚是啥聲音。
她兩隻手按在桌面上,右手抓住白台布,激動的心情稍為平靜了一點。
這時,整個銅匠間很平靜,她知道大家在等她發言。
她努力使自己保持鎮靜,慢慢地說:
“我有一肚子話要說……”她說到這裡激動得再也講不下去了。
餘靜在一旁鼓勵她:“慢慢講好了。
”
“我要控訴徐義德的罪惡,”等了一會,湯阿英才接下去說,“你害得我們工人好苦呀!你用壞花衣偷換國家的好花衣,我們流血流汗,你吃的肥肥胖胖。
我們累死了,你還不認賬,說我們做生活不巴結,清潔衛生工作不好。
我的孩子都早産了,這樣做生活還不巴結嗎?徐義德,你這個殺人不見血的壞家夥,你有良心嗎?……”湯阿英講話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句緊接着一句,聲音也漸漸放高了。
她每一句話像是一粒火種,散發在人們的心田上,立刻燃燒起熊熊的憤怒的火焰。
坐在韓雲程緊隔壁的清花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