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
這一次會見,徐義德感到愉快。
楊健走出去,他果然考慮廠的生産問題。
但考慮了一會,還沒有個頭緒,他想起該回家了。
他出了廠,先到南京路王開照相館拍了個照,然後才回到家裡。
林宛芝剛才問他啥“關”,他望了她一眼,那意思說:這還不曉得嗎?等了一會,見她的眼睛還是盯着他,便說:
“啥關,‘五反’的關呀!”
“你坦白交代了嗎?”
“唔。
”
“楊部長他們相信了嗎?”
“當然相信。
”他說,“我的五毒都講了,那還不相信?再不相信?我隻好報假賬了。
”
“你哪能想起今天坦白交代的?”
“我想,遲交代,不如早交代。
”他簡簡單單地說,“我看差不多到辰光了,我就坦白交代了。
”
“是向少數人坦白交代的嗎?”
“不,他們開了個全廠大會,我在上面坦白交代,”說到這裡,他眼睛滴溜溜地向四下張望,好像擔心地在看會場裡的工人群衆說,“全廠的人們都參加了……”
“哦,”她挨着他的身子問,“大家都沒意見嗎?”
“多少有一點,不過隻要領導上同意了,工人提得出啥意見來。
”他故意裝出得意的神情,聲音也跟着高了起來,“開完了會,楊部長還來看我……”
“楊部長拜訪你?”她眼睛裡露出驚奇的光芒。
“談啥?”
“談得很多很多,——他要我領導廠裡的生産……”他改變楊健的原話,一邊賣弄關子,一邊撒謊。
“你哪能回答?”
“我接受他的要求。
這個廠是徐義德的,本來應該由我來領導生産麼。
”他一本正經地說,叫她聽不出來是謊言。
“過了關就沒事了嗎?”
“過了關當然就沒事了。
”
“真的?”
“誰還哄你。
”
“親愛的……”她一句話沒說完,塗着美國探奇口紅的嘴唇就緊緊親着他的肥肥的腮巴子。
他見她對自己這樣親熱,立刻想起那天從鑰匙孔裡看到她和馮永祥的那股浪勁,心頭湧上無比的憤怒,恨不能痛痛快快給她一巴掌,又怕讓大家知道,他便木然地站在那裡讓她親自己的腮巴子。
“真不要臉!”
這是朱瑞芳的憤憤的聲音。
老王來叫她的辰光,她正勸守仁:
“你也這麼大了,應該懂事啦。
”
守仁昂着頭說:
“我當然懂事,我啥都懂,飛檐走壁,打槍騎馬……沒有不懂的。
”
“你這樣下去,哪能得了?”
“我嗎?”守仁霍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挺着胸脯說,“将來一定成為一個英雄,你就是英雄的母親了,說不定新聞記者還要來訪問你哩。
”
“我也不想做英雄的母親。
”她想起他偷東西的那些醜事,心裡很難過,講話的聲音變得憂郁而又低沉,“隻要你平平安安過一輩子,我就滿意了。
”
“我不是個平凡的人。
我要做一些轟轟烈烈的事業。
”
她瞟了他一眼:“就憑你這樣!”
他端詳一下自己,聳聳肩膀說:
“我這個樣子不錯呀!”
她看他那副神情又好氣又好笑。
說不出話來,隻是“唔”了一聲。
“你以為我不行嗎?”
“行,當然希望你行。
你能做英雄,做爹娘的還有不歡喜的嗎?我連做夢都盼望你真的能幹一番事業,也給我臉上塗點金……”
“那沒有問題。
”她的話還沒講完,他就得意地接過去說。
“不是要你真塗金。
隻要你學好,别叫我生氣,也别丢你爹娘的臉,這就好了。
”
他把過去的事忘記得幹幹淨淨,即使記得一些,他也不以為那些事會丢爹娘的臉,反而以為是自己有本事,能幹。
不是徐守仁,别人能做出來嗎?他理直氣壯地說:
“我啥辰光丢過你們的臉?”
“啥辰光?你自己曉得。
”她想不到他賴得一幹二淨,氣的鼓着嘴,說不下去。
他泰然自若地說:“我曉得:沒有。
”
她想起這一陣鬧“五反”,徐義德整天老是愁眉苦臉,提心吊膽過日子,今天出去了一整天還沒見回來,更是叫她放心不下。
家裡唯一的男人就是守仁,徐義德唯一的繼承者也是守仁,而她是守仁的親生的娘。
她對守仁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偏偏守仁這不争氣的孩子老是丢她的臉。
想起來,她好不傷心。
她聲音有點喑啞,語重心長地勸他:
“你做的那些事體,以為我忘了嗎?守仁,别和那些人鬼混,你好好念書,你要多少錢我給你好了。
你爹這份産業,将來還不全是你的。
”
“将來是我的,現在可不是我的。
”
“你還年青,交給你也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