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敢提起,隻是抱歉地說:
“怕你忙,沒敢來打擾你。
”
“不找你,大概不會來的呢?”
“哪裡的話,哪裡的話。
這兩天我正打算送點精品來給你看看,恰巧老王的電話來了。
像你這樣的老主顧,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
徐義德剛才在草地站久了,有點累。
他坐到椅子上休息。
李老闆從東客廳裡拎出一個深灰色的包袱,放在紅色小四方桌上,征求徐義德意見:
“徐總經理,就在這裡看吧。
”
徐義德點點頭,要他坐下來歇一會。
他興緻勃勃、精神十足,說:
“我不累,先打開給你看看……”
徐義德見他打開包袱,取出一個不等邊的三角形的古物,靠近當中角頂那兒有一個小小的洞眼。
徐義德不知道這玩意叫啥名字,又不好意思問他。
他輕輕放在桌子上,贊賞不已地說:
“這是最近剛收到的商代永餘磬,精極了,徐總經理,你是行家,一看就曉得了。
”
徐義德的眼睛盯着古磬仔細看,自己并不是行家,也不懂商代永餘磬,但給他一捧,又不好露出外行的樣子,卻又未便十分贊賞,怕是赝品,隻是對他說:
“這個磬,唔,我曉得。
”
李老闆進一步贊揚道:
“徐總經理了解這是安陽殷墟出土的,故宮的貨色,‘雙劍誃古器物圖錄’中曾提到過它。
這種編磬一共出土隻有二十三個,十七個葉懷特那個美國人盜運到美國去了,中國留下來六個。
這是六個當中的一個,可以說是稀世之寶。
我真喜愛,别人出多少錢我也不賣,因為徐總經理喜愛,特地讓給你。
”
徐義德聽他說得那麼名貴,有這樣精品放在書房裡,工商界朋友看到一定贊賞不已。
他心裡癢癢的,确實想把它留下,可不知道價錢怎麼樣。
他不立刻問價錢,征求林宛芝的意見:
“你看怎麼樣?”
林宛芝對古代物事沒有興趣。
她欣賞和愛慕的是現代物質文明。
她也不好掃徐義德的興,搖搖頭說:
“我是擀面仗吹火——一竅不通。
”
徐義德不好再問下去,眼光對着古磬,默默地一句話不說。
聚寶齋李老闆知道徐義德的老脾氣:等他開價。
他便委婉地說:
“貨色雖然是精品,價錢倒很便宜,因為我收進的不貴,老主顧,不能多賺錢。
”
“多少呢?”徐義德很自然地問。
“這個數。
”他伸出一隻手指來。
徐義德以為是十萬塊錢,決定買下,但還想殺殺他的價,皺起了眉頭,顯出在考慮的神情,說:
“十萬塊錢不能說貴,可是也不便宜呀!……”
他沒等徐義德說完,慌忙插上去說:
“不,是一百萬。
”
徐義德一聽這數字,眉頭皺到一塊去了,馬上改口:
“一百萬,也不能說貴。
不過,這樣的稀世之寶,要你讓我,有點說不過去呀。
我看,你還是留着吧。
”
“隻要徐總經理喜歡,價錢倒好說,多一點少一點沒關系,你看着給就是了。
”李老闆知道徐一萬的脾氣,古董不論真假,錢多了不行。
他希望早點把這個假古董售出。
徐義德心裡盤算:開價一百萬,總不能出十萬八萬啊。
何況這古磬是真是假,自己也看不出來,但從價格上看:不像真的。
如果是真的,一百萬太便宜了;要是假的呢,連十萬也太貴了啊。
他沒有鑒别能力,也不承認自己是外行,便指着林宛芝對他說:
“她的興趣不大,你留着吧。
最近有好字畫沒有?”
“字畫?有,有有。
”他一邊把假古磬小心收起,一邊取出一幅畫來,眉飛色舞地大聲說,“這也是精品。
你喜歡揚州八怪,恰巧我昨天收進一幅鄭闆橋的竹子,你看。
”
他把畫軸交給徐義德,自己慢慢走去,一幅竹子在徐義德的眼前展開了。
徐義德對于揚州這個隋唐以來極其繁華的都市是非常向往的,乾隆年間八怪的畫更是酷愛,尤其是“得罪罷官”的鄭闆橋的畫,見到了就不忍放下,因為他不“曾館于工商家”,”索吾畫,偏不畫,不索我畫,偏要畫”,所以他的畫特别可貴,幾乎見了一幅,徐義德就要買一幅,仿佛也替當時的鹽商出口氣似的。
徐義德凝神地欣賞手中這幅墨竹,看過來又看過去。
他喃喃自語:
“确是鄭闆橋的手筆。
”
“徐總經理的眼光真高,一看就看出來了。
這幅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