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氣緩和一些了。
“站在家門口,要看到天安門;站在天安門,要看到整個世界!”餘靜說,“革命先輩為我們打下了江山,奠定了基礎,我們不能坐享其成,不能認為中國革命成功了,就不努力幹了。
革命勝利了,隻是萬裡長征的第一步,有許多革命事業要我們去做哩。
推翻了舊中國,還要改造舊中國,建設新中國,我們的責任大着哩!别的不講,就拿我們滬江廠來說吧,五反運動取得了勝利,徐義德消極了,躺下了,對生産不積極不關心,團結他搞好生産,就不是一種容易的事體啊!”
“是呀,多虧餘靜同志操心,領導他們!”巧珠奶奶指着張學海和湯阿英對餘靜說。
“不,我靠他們才能做好工作。
沒有他們,我啥事體也做不成啊!”餘靜轉過來,對湯阿英說,“最近要開勞資協商會議,曉得啵?”
“不曉得。
”
“你是細紗間的勞方代表,要收集一些工人的意見,好帶到勞資協商會議上去反映。
”
“勞資協商會議啥辰光開?”
“這一兩天就要開了。
”
“我要參加勞資協商會議……”湯阿英想起昨天收到爹的信,說弟弟生病了,希望她和學海回無錫去看看。
本想把家安排好了,她就請假和學海一道去,現在要開勞資協商會議,這兩天就去不成了。
她惦念弟弟的病,可是又不好開口,猶猶豫豫地沒有說下去。
餘靜見她談到要開勞資協商會議就說不下去了,以為她對參加勞資協商會議有什麼意見,便問:
“車間選你當勞方代表,開勞資協商會議,你當然要參加呀!你有意見嗎?”
“我沒啥意見,勞方代表當然要參加會議。
”
“剛才為什麼不說下去呢?有啥顧慮嗎?”餘靜以為湯阿英第一次當勞方代表,沒有經驗,可能有什麼想法。
“沒啥顧慮,”她沒法不談出内心對弟弟的關懷,講了收到湯富海來信的情況和自己打算這一兩天請假回去,然後說,“等開完勞資協商會議再講吧。
”
“阿貴得了啥病?”秦媽媽關心地說,“阿貴這孩子身體蠻結棍,怎麼也生病了,真想不到。
”
“身體結棍的人小病就頂過去了,頂不過去的病,看來不輕。
”
“爹信上隻講阿貴得了病,沒說是啥病……”湯阿英焦慮地想:弟弟身體那麼好,為啥忽然生了病,真叫人放心不下。
“恐怕病不輕,怕你們知道了着急,就沒告訴你們。
”
湯阿英聽了秦媽媽的解釋,越發叫她放心不下,恨不能馬上就回到弟弟身邊,想方設法把弟弟的病快點治好。
餘靜也為阿貴擔心,她對湯阿英說:
“那你明天就請假回去,這次勞資協商會議不用參加了。
”
“我是細紗間的勞方代表,頭一次會議哪能好不參加?”
“你弟弟病了,——我可以給細紗間解釋解釋。
”秦媽媽也主張她早點回去。
“那不行,我是細紗間的勞方代表,勞資協商會議一定要參加。
這是廠裡的大事體,我不能辜負細紗間姊妹的委托。
”
“阿貴有病也不是小事體呀,——人命關天啊!”
湯阿英覺得秦媽媽的話也有道理,她在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說:
“這樣好了,要學海請假先去,我開完協商會再去。
”
“好啵?”秦媽媽認為這倒是一個辦法。
但是張學海腼腆地搖搖頭:
“我沒有上湯家去過,也不知道湯家的門朝東還是朝西?
我一個人不去,要去,和阿英一道去!”
“男子漢大丈夫,一個人到丈人家去還不好意思嗎?”巧珠奶奶剛才和湯阿英頂撞了兩句,一直沒吭聲;阿貴生病,她也十分關心,讓學海先去無錫看看,倒也是個法子。
張學海嘟着嘴,沒有啧聲,那臉色告訴大家:他一個人無論如何不先去無錫。
湯阿英緊緊閉着堅毅的嘴角,雖然沒說話,但表示她高低要參加完了勞資協商會議以後才去無錫。
秦媽媽不但了解她和學海的脾氣,也洞察她和學海現在的心思,再說下去,不一定能夠改變這兩個人的決心,便用商量的口吻對餘靜說:
“學海一個人不肯先去,阿英又一定要參加會議,是不是等勞資協商會議一完,讓他們兩人請假一道去?”
餘靜不得退後一步,勉強答應道:
“隻好這樣了。
”
湯阿英見餘靜滿足她的要求,霍地站了起來:
“那我馬上到細紗間收集意見去!”
“不忙,等上班辰光再收集。
”餘靜一把拉住湯阿英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旁,說,“我們再談談,待會,一同到廠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