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系,”夏亞賓對葉積善搖搖頭,不同意他的說法,“是他檢舉的。
”
“童進不檢舉,政府還是會曉得的。
常言說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朱經理做了那許多壞事,政府會不曉得?朱經理害了客戶,又害了我們,他要是規規定矩做生意,福佑不會出事,我們也不會受牽連。
”
“這個,”夏亞賓對事物的看法,以自己的利害關系為原則。
他眼睛一動,強詞奪理地說,“做壞事當然不好,但那是他自己的事,與我們沒有關系。
童進一檢舉,經理給抓去,關門大吉,這倒和我們有關系了。
”
“怎麼能夠隻顧自己,不管别人呢?這是個人主義!你不怪做壞事的朱延年,為啥反而怪童進呢?我們有義務檢舉壞人壞事,童進做的完全對!”
“童進做的對,”夏亞賓見葉積善理直氣壯,不敢再辯解,卻還不心服,無可奈何地說,“對是對,福佑關了門,我們到啥地方去?回到家裡啃老米飯嗎?吃不了兩個月,就要當淨賣絕。
難道去蹬三輪,還是待在上海孵豆芽?”
“你和我們不同,——你有技術,在上海灘上不愁找不到一碗飯吃。
”夏世富羨慕地說。
“那也不一定。
”夏亞賓搖搖頭。
“福佑關門,我們可以到别的藥房去。
”葉積善想到了出路。
“那别的藥房去?”夏亞賓聳了聳肩膀,說,“誰要我們?”
童進推門走進來了,劈口問道:
“原來你們都在這裡,有啥事體?”
他們三個人相互看看,誰也沒吭氣。
夏亞賓忍住心中的不滿,放下笑臉,說:
“沒啥事體,随便聊聊天。
”
“外邊讨債的又來了不少,馬麗琳還沒有來,真急死人!
你們出去,幫忙應付應付。
”
“好的。
”夏世富首先應道,走了過來。
葉積善和童進他們一同走出去,夏亞賓走到門口,對童進說:
“我還有點事,你們先走一步。
”
童進點點頭。
夏亞賓對他的背影撇一撇嘴,獨自喃喃地說:
“都是你,沒事找事。
好好的福佑,叫你鬧得大家的飯碗不保,還叫我去應付應付!我可沒那份心情!”
夏亞賓把房門關緊,燃起一支煙,叼在嘴角上,斜靠在轉椅上,把兩隻腿放在寫字台上,一會轉過來,一會又轉過去。
童進讓葉積善和夏世富去應付讨債的,他自己到經理室打電話催馬麗琳快點來。
馬麗琳那天在徐公館裡碰了釘子,心裡一直想不通。
她認為徐義德太勢利眼,連親郎舅出了事,找他幫點忙,門關得那樣緊,隻是空口答應給朱延年想辦法。
天曉得徐義德想的啥辦法,真不講情義。
她心裡一面挂念着朱延年,一面還得要給福佑想辦法還那些火燒眉毛的小戶的債。
今天上午,她獨自坐在卧房裡,想起那些小戶的債不還,福佑的日子過不去,打開衣櫥,從裡面取出一個紅木首飾箱子,開了鎖,拿了一副金镯頭,金光閃閃,沉甸甸的,放在桌子上看來看去,心裡有點舍不得,把金镯頭收起。
她鎖好箱子,送到衣櫥去,但想到清早葉積善打來的電話,老正興飯館的菜錢,今天再不能推延不付了。
他從衣櫥前面退回來,心裡想:延年出了事,小戶的債吵得福佑日夜不安,她蹲在家裡也不得清靜,一會電話來,一會夥計來,不如代延年付了一些小債,也是給延年辦點事,将來他出來了,讓他知道馬麗琳是怎樣幫他維持的。
不能叫那些小戶指着鼻子罵朱延年,雖說罵朱延年,她聽到也是心痛的。
她決心把镯頭再拿出來,用手絹包好,悄悄地跑到浙江路一家當鋪裡當了一百二十萬元回來,順便給朱延年買了一點沙汀魚油焖筍的罐頭和點心啥的。
回到家裡吃了午飯,還沒有放下筷子,童進的電話來了。
她告訴童進馬上就去。
馬麗琳一走到福佑藥房的營業部,隻見欄杆那裡圍滿了人。
她在人背後聽到葉積善嘶啞的口音,對面前人群叽叽哇哇地懇求說:
“你們等一會,好不好?”
馬麗琳一見那許多人,心裡就噗咚噗咚地跳,慌忙悄悄溜過,走進經理室。
童進坐在裡面,對電話聽筒說:
“要馬麗琳聽電話……”
“别打電話,我來了。
”馬麗琳放低了聲音,說。
童進放下聽筒,喘了一口氣,說:
“你再不來,外邊要鬧翻了天哪!”
“我曉得了。
”
“那很好,”童進讓馬麗琳坐在寫字台前面的椅子上,滿懷希望地問她,“帶了多少錢來呢?”
“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