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冤”,英俊潇灑,精神飽滿,看上去不過四十來歲,絕對不像快五十的人了。
她怕人發現,把眼光收回,望着自己手上的粉紅色的挑花的紗手帕,靜聽潘信誠說話:
“要是早兩年,我這次一定上北京,見見中央首長,聽聽報告,對中央的政策方針可以體會得深切些;可是精神不濟,”他摸着下巴垂下的肉摺,感歎地說,“皮都發松了,稍微走動一下,就感到累。
不像其老,一年上兩三趟北京,一點也不在乎。
”
“我麼,也比過去差了,不過底子還好,這副舊機器還可以用兩年。
”宋其文摸一摸下巴的胡須,很滿意自己的身體還過的去。
“這次會聽說開的很好,”梅佐賢望着太陽漸漸落下去,夕陽的光輝反映在花園外邊的幾座紅色的洋房的玻璃窗上,閃閃地發着耀眼的光芒,照在草地上顯得有點綠裡發紅。
他看時間不早,怕這些大老闆們漫無邊際的閑扯下去,耽誤了正事。
徐義德不好開口,他不露痕迹地從側面把話題拉過來,說,“你們當代表參加,這是非常幸福的事。
”
金懋廉很關心這次會,特别很關心會後工商界的情緒。
工商界不活躍起來,他的信通銀行也沒法放手做生意。
他接上去說:
“聽說陳市長在南京和大家見了面……”
“陳市長怎麼到南京去了?”林宛芝低聲問江菊霞。
“陳市長是華東軍區司令員,司令部在南京,他時常到南京去的。
”
“哦,”林宛芝自己感到慚愧,和工商界頭面人物在一道,更顯得知道的事情太少了。
“其老,你談談吧。
”馬慕韓說。
“不,我的記性不好,當時也沒做筆記,慕韓老弟,還是你講吧。
”
馬慕韓端起桌子上的一杯黃澄澄的冰凍橘子汁,一飲而盡,精神一振,慢條斯理地說:
“老實說,我們上了火車心還是噗咚噗咚跳個不停,代表們情緒很不安定。
我們上次在新雅酒樓談的那一大堆問題,沒一個人放心得下。
大家都擔心私營企業沒有前途,我們民族資産階級永遠被鬥下去,既沒有政治地位,又沒有經濟利益,到北京去開會,還得講話,可是這次誰也不願意發言,怕說錯了,又要犯錯誤……”
“慕韓老弟所見極是。
”潘信誠聽他的口氣,像是了解了上海工商界的心理,不像過去一直走偏鋒,隻顧自己往上爬,對政府首長盡說些好聽的話,不管工商界的死活。
他當了代表究竟和過去不同了。
潘信誠忍不住贊揚了他一句。
馬慕韓非常重視潘信誠的誇獎。
但他眉宇間還有着當時憂郁的神情,繼續說道:
“我們是低着頭離開上海的,火車開了,每個人都是心事重重,不了解這次上北京,前途究竟怎麼樣。
”
“大家都很擔心,在車上,連話也不大談……”
他想起當時的情景,不禁深深地歎息了一聲。
柳惠光低下了頭。
梅佐賢吃驚的眼光望着徐義德,好像問他怎麼現在的調子還這麼低呢?徐義德這時正聚精會神盯着馬慕韓,沒有注意到梅佐賢的眼光。
林宛芝拉着江菊霞的手,附着她的耳朵,小聲小氣的問:
“想不到工商界有這麼大的心事,不是說這次北京的會開的不錯嗎?”
“别忙,你聽慕韓說下去。
”江菊霞早知道風聲,胸有成竹地說。
“一到了南京,情形就變了。
”馬慕韓說到這裡,眉頭開朗,聲音也高了。
柳惠光擡起頭來。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在馬慕韓的身上,他說,“下了火車,到了城裡,住進招待所,省委統戰部長來了,晚上陳市長請大家吃飯,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
”
馬慕韓講到這裡,有意賣一個關子,不說下去,他又喝了一口橘子汁。
大家的頭都伸過來,生怕漏了一句半句的。
梅佐賢不好擠到頭面人物前面,他走到馬慕韓旁邊,扶着他的椅子靠背,留心地聽。
宋其文從旁點了一下:
“妙的還在後頭哩!”
“慕韓老弟,快說呀。
”
“大姐呀,小弟言來聽根由……”馮永祥哼了這一句京劇腔,問馬慕韓,“要不要我給老兄拉胡琴?”
馬慕韓搖搖手。
馮永祥說:
“那麼,你就自拉自唱,往下講吧。
”
“陳市長給大家做了報告……”
宋其文打斷馬慕韓的話,說:
“不,陳市長不是說了,這次是和大家談談家常,擺擺龍門陣……”
“對,是談家常,”馬慕韓更正說,“不過,講談心,恐怕更恰當。
陳市長對我們工商界存在的問題完全清楚。
信老,我們在新雅酒樓談的那些問題,陳市長好像都曉得。
他一開頭,把我們心裡要講的話都說出來了……”
“啊!”潘信誠不禁有點吃驚,他誤以為那次在新雅酒樓有人把談話的内容彙報給陳市長,感到今後在工商界朋友面前講話也得小心,别再給彙報上去。
但一想那天參加的人,和政府首長比較接近的除了馮永祥,就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