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是民建的會員,怎麼幫他呢?”
“參加就是了。
”
“有那麼容易?誰給你介紹?”
她講完了話,暗中注視着他的眉頭,漸漸皺起,在隐隐發愁。
他竭力忍住内心的不滿,賠着笑臉說:
“我有了你,啥事體辦不成?”
他這句話像是一個火種,掉在她的心田上,立刻熊熊地燃燒起來,渾身發熱,通身舒暢,一直反映到臉上,紅豔豔的。
她怕他發覺,微微低下了頭,用白紗挑花手帕拭了拭額角頭上的汗珠,冷靜地想了想,按捺住内心的歡喜,小聲地說:
“誰能比過你!”
“我,我……”他謙虛地說,“我不過管點廠,在市面上混卻不行,特别是現在的工商界,要政治,我沒有這方面的本錢,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要不是靠你,上海工商界巨頭們啥人曉得我徐義德?”
“這杯赤豆刨冰我已經灌飽了,别灌我的米湯了!”她笑了笑,說,“我在工商界大老闆面前,算啥,給你介紹點人,也沒多大用場。
”
“你給我介紹史步老,這是我走進工商界巨頭當中重要的關鍵,你再把我介紹進民建會,那我發展的前途就更大了。
”
她見他和盤托出自己的願望,使她不好當面拒絕,但她也不甘心一口答應,那樣,一方面顯得太容易,另一方面,進了民建會,一定又把她掼在一邊了。
她眼睛一轉動,想出了一個主意,淡然地說:
“參加民建會有啥意思!那是個空架子,不如工商聯,也不如我們棉紡公會。
我們公會是實權,啥事體都在公會裡辦。
上海工商界巨頭們大多數都是我們棉紡公會的,他們同我一樣,對民建會興趣缺乏。
”
“那是過去的事,現在恐怕不同了吧,”他不敢說得太肯定,那會顯得他比她高明,而她是逞強好勝的人,要捧着擡着走。
“你說,是啵?”
“這當然也有點道理。
”她認真地想了想,說,“就是現在,我看大老闆們興趣也不大,誰願意把身子泡在民建裡?”
“這可是我們工商界的政黨啊!”他的眼睛裡忍不住流露出驚愕的神情,沒想到她真的對民建這麼冷淡,難道他想參加民建錯了嗎?他反複思考這個問題,,認為自己還是對的,而她的想法錯了,又不便給她提意見,也不能附和,隻是說,“你的看法當然有根據,不過,就我來看哩,工商界不抓民建,讓民建大權落在那批知識分子手裡,也不是個辦法。
這次史步老出國以前,在北海公園召集民建的人開會,我看史步老回到上海一定會積極搞民建工作的。
”
她注視着他那一頭烏黑的頭發,和那一張圓圓的臉,心裡十分贊賞他的智慧和敏感,究竟是在市面上混了多年的人,看問題看的深。
她發現他比過去更加英俊了,幾乎想坦率地同意他的意見,一想到那天在他家看盆景的情景,她又忍住了,搖搖頭,說:
“大老闆就是比過去有點興趣,我看,也不大。
誰願意到那裡去受那些人領導呢?要末,把領導權抓在大老闆手裡,興趣可能大些。
”
“你的意見對極了,非常高明!真不愧是我們工商界的女才子!我在你面前顯得太不了解工商界的氣候了,看法也比較幼稚。
”
她聽了這些話心中很滿意,但有意露出不贊成對自己的贊美。
等了一會,她得意地說:
“老實講,民建分會的工作,别說工商聯可以包下來,就是我們棉紡公會也可以包下來。
要是把它搬到棉紡公會,經費可以全由我們出。
”
“這還用說!我看,就是你一個人也可以把它包下來。
”“我算老幾?”她臉蛋兒紅紅的,不好意思地說:“那不行!”
“有能力的人都是很謙虛的。
”
“你真會說話。
”她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和你一比,我就太不會說話了。
”他默察她的神情,可以把問題提出來了,不露痕迹地暗示說,“第一步,有些人得先參加民建會,然後才好插手。
”
“那是啊,”她一說了這句話,馬上就想到徐義德,并不點破他,暗中改口說,“不過,有些大老闆馬上不能輕易參加進去,等到條件具備,再進去,作用才大。
”
他生怕她又岔開去,緊緊抓住時機說:
“你說的對,大老闆們要等一等看,像我們這樣的人,倒可以先進去,探探路,給史步老做個幫手。
”
“你馬上就想參加嗎?”
“能夠給史步老效勞的地方,我決不推辭。
要是……”他說到這裡,停住了,下面的話是:史步老給我介紹參加最好不過了。
他想這樣提出太露骨了。
當面如果被拒絕,沒有轉圜的餘地,立即改口說:“唔,前兩天阿永碰到我,他倒有意介紹我參加,有的朋友覺得,如果史步老介紹我參加,那更合适。
我還沒拿定主意。
你看怎麼樣好?”
他的話說得雖然婉轉,可是他内心的意思她完全明白了。
她緊接上去說:
“我看,還是阿永介紹好。
”
他不經心碰了一個橡皮釘子,但竭力忍住,沒動聲色,一邊想,一邊說:
“為啥?”
“你還不了解阿永這人的脾氣?”她的語氣中流出對馮永祥的不滿,因為有馮永祥在,啥事體都站在她的前頭,經常還和她開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因此,顯得她比馮永祥矮一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