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辦公的地方,危險的政治地帶。
我們怎麼能夠去?不是無事找事,惹是生非嗎?”他說完了,又回想一下,是不是把徐總經理交代他的話都說清楚了。
郭鵬一愣:他沒想到事情竟然有這麼嚴重。
“‘五反’的辰光,我們不是去過嗎?”韓雲程不解地問。
“現在是啥辰光?”梅佐賢吃驚的眼光一個勁盯着韓雲程。
他看韓雲程并不在乎的樣子,便加重語氣說,“楊部長現在正在找鬥争對象,你們去找他,不是自投羅網嗎?”
“我憑技術吃飯,有啥好怕的?”
梅佐賢沒有答他。
郭鵬本來心裡就有點慌,給梅佐賢一說,更是慌慌張張,臉色有些發白,順着梅佐賢的意思說:
“給你一提醒,倒是有道理。
”
“廠裡沒人到楊部長辦公室去嗎?”韓雲程相信剛才郭鵬的意見,楊部長是民改工作隊的隊長,重大問題都由他決定的。
這次自己的命運就操縱在他手裡。
現在去看一下是有好處的,再不去,就遲了,出了事以後去,便難于開口了。
但是梅佐賢一講,他有點猶豫了。
他說,“我想,總有人到楊部長辦公室去的。
别人能去,我們也能去,這有啥關系?梅廠長。
”
梅佐賢以為他真的要去,那麼徐總經理那邊就交不了差啦。
他一把攔住韓雲程,對窗外噘一噘嘴,暗示韓雲程要注意外邊來往的人。
他把聲音放低,說:
“那也要看啥人。
工人們去,當然沒啥。
我們是資方的人,是鬥争的對象,去不得。
”
“我已經入了工會。
”韓雲程笑着說。
歸隊以後,他覺得許多方面都和過去不同了,想不到連找楊部長也比别人方便。
他和楊部長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梅佐賢忘記韓雲程已經入了工會,可是話講出了嘴沒法收回,不動聲色,朝韓雲程微微一笑:
“你加入工會,啥人不曉得。
可是,你這個工會會員和一般的工會會員不同,人家是親生的兒子,你是晚娘養的,隔了一層肚皮哩。
古語說得好,隔層肚皮如隔山。
何況,你又不是黨員,到政治地帶去,萬一有啥事體發生,找到你頭上,跳下黃河也洗不清啊!”
“這個……”
“那就不去吧。
”郭鵬勸韓雲程。
他心裡想:韓雲程這人真有點傻,如果一定要找楊部長,又何必取得梅佐賢的同意呢?當面應付梅佐賢兩句不就過去了,省得費這麼多口舌。
“要是在路上碰上楊部長呢?”韓雲程像過去在學校裡學數學似的,用各種方法在“求”答案。
“那是另外一回事。
”
“要是楊部長找我去呢?”
“那就去,”梅佐賢給韓雲程問得沒有辦法,信口答道,感到不對頭,改口說:“也不是說不能到楊部長那裡去,我不過是為了你們好。
現在正在進行民主改革,别碰在風頭上,小心一點好。
要去,當然可以。
楊部長他們來了,我也沒有去看過他,要去,我們一道去吧。
”
他們三個人懷着各種不同的想法走出了試驗室,向飯堂走去。
這時,上飯堂吃飯的工人們三三兩兩地回來了,有的到外邊操場上去了。
梅佐賢笑嘻嘻地和他們打招呼,暗中卻加緊了腳步。
忽然聽到有人叫他,擡頭一看,是鐘珮文。
他手裡拿着兩封信,舉起雙手向他們招了招手:
“恭喜,恭喜!”
“恭喜啥?”韓雲程問。
“你和梅廠長當上了廠裡民主改革代表大會的代表了,還不應該恭喜嗎?這是通知書。
”
韓雲程連忙打開信來看,他心頭一塊沉重的石頭掉下去了。
他暗暗慶幸自己,剛才擔心的事現在不成問題了,自己是代表,還會反自己嗎?他感到現在急着去找楊部長有點多餘了,别引起楊部長的疑心,以為自己有啥問題。
郭鵬見他們兩個人都收到通知書,心裡酸溜溜的,覺得自己臉上不光彩,在廠裡混了這麼多年,連個代表也沒撈上。
他的腿也懶得向前邁了。
韓雲程不知道他的心事,奇怪地問:
“你怎麼走不動哪?”
“沒吃飯,怎麼走的動?”
韓雲程拉着他的手,跟着梅佐賢和鐘珮文一同走。
梅佐賢拿着通知書,嘻着嘴,感激地對鐘珮文說:
“黨對我們太好了,像我這樣的人也當上了民改代表。
”他歪過頭來,對他們說,“剛才鐘珮文同志說,下午楊部長還有會哩,他在黨支部辦公室,我們快去吧。
”
“不,郭主任肚子餓了,還是先去吃飯吧。
”
梅佐賢奇怪韓雲程為啥忽然改變了主意,可是又不好當着鐘珮文的面問他。
鐘珮文任務完成了,輕松地說:
“那你們吃飯去吧,我走了。
”梅佐賢無可奈何地跟着他們走進飯堂,心裡十分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