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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一想到巧珠奶奶的脾氣,她有點猶豫了,怕自己說不過巧珠奶奶,訴了苦,說出去,就收不回來了。

    秦媽媽把胸脯一拍,理直氣壯地對湯阿英說,你做媳婦的說不過婆婆,要是她有什麼意見,我給你去說。

    湯阿英還有點擔心:要是她不聽你的話呢?秦媽媽說:有餘靜同志,有楊部長,還有區委哩!……秦媽媽一口氣說下去,湯阿英從秦媽媽的話得到鼓舞的力量,但她還有顧慮:那些見不得人的事體,怎麼好在大庭廣衆面前張口呢?秦媽媽鼓勵她,隻要她訴苦,有辦法幫助她。

    她勇敢地下了決心:“那好吧,我訴苦!” 剛才譚招弟訴苦,問題那麼嚴重,湯阿英暗暗給譚招弟捏了一把冷汗。

    可是譚招弟不但沒有受到指責,卻得到鼓勵,秦媽媽還說“把問題談清楚了,就沒事了”。

    那她還怕啥呢?她一沒有參加一貫道,二沒聽信過謠言,三沒跟壞人一道做壞事,隻是自己受苦受難啊。

    她想起楊部長号召訴苦的話,不等秦媽媽叫她,便鼓足勇氣地站了起來。

    郭彩娣以為她向譚招弟提意見——湯阿英把個一貫道的道徒介紹到廠裡來,也有責任呀!至少她也應該檢讨兩句。

    不料湯阿英卻說: “我也要訴苦!” “你也要訴苦?”管秀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上的鉛筆沒有記,用驚愕的眼光望着她。

     湯阿英有啥苦要訴?郭彩娣怕湯阿英說錯了話,同時又希望她對譚招弟提提意見,大聲說道: “你是不是給譚招弟提意見?” “不是,”湯阿英毫不含糊地說,“我有一肚子苦水要吐!” 秦媽媽聽郭彩娣的口氣還緊緊抓住譚招弟不放,她們兩個人不和的事别在這時爆發。

    她站起來,對郭彩娣說: “你有意見給譚招弟提嗎?” 郭彩娣很高興聽到譚招弟那些事,認為這樣一來,她心裡的氣出了一半,仿佛過去争吵的道理全在她這一邊了。

    她希望多一些人給譚招弟提意見,自己卻提不出意見。

    秦媽媽一問,她隻好說: “這些事體全靠自覺自願。

    ” “沒啥意見?”秦媽媽等了一會兒,沒有一個人吭聲,她對湯阿英說,“你講吧。

    ” 湯阿英低着頭,眼睛時不時望着雪白的油衣裳,說的很慢,聲音很低。

    她講了家鄉情形之後,接着說道: “……就是這樣剝削,硬說我爹欠了他一百一十多擔租,朱老虎看準了,非要我去抵債不行。

    我娘不願意,我爹也不答應,他們兩個整整哭了一夜。

    我想,我不去,全家日子過不下去;我去呢,家裡日子可以勉強打發。

    我一人吃點苦,做牛做馬,隻要爹娘活下去,我也心甘情願。

    我對娘說,就讓我去吧。

    娘半天沒有說話,眼淚直往下流,哭不成聲了。

    過了一會,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對我說:好孩子,娘不忍割去心頭肉,可是朱老虎要你爹的命,留了你,就留不了你爹;留着你爹,好好謀生,可以養家活口,等你爹賺了錢,娘一定把你贖回來。

    ……” 管秀芬的手記的有點累了,她的眼睛也酸了。

    她沒想到人間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利滾利,硬說湯家欠朱半天一百一十多擔租、簡直是豈有此理!更可惡的,還要阿英去抵債,真是無法無天了!她同情地聽湯阿英說下去: “我跨進了朱家的門,算是進了虎口,跳下了苦海。

    我日日夜夜給他們做活,他們不是用雞毛撣帚抽,就是用棍子沒頭沒臉地打,抽打得我身上青一塊呀紫一塊的,做了一天活,累的要死,饑一頓飽一頓,連牛馬也不如。

    朱家的牛馬喂的比哪一家的都好,在梅村鎮上是出名的,長的膘好毛亮。

    朱老虎經常關心牲口夜裡上的料夠不夠。

    可是他們從來不關心我吃飽了沒有。

    有辰光,硬說我活沒有幹好,還要餓我一頓哩。

    我餓得頭昏眼花,面黃肌瘦,爹娘見我都吓了一跳。

    他們以為我到了朱家,要比在家裡吃的多吃的好,誰知道還不如在家裡啊……” “朱暮堂真沒有心肝肺!”郭彩娣悶在肚裡的氣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講了這一句。

     “是呀,”管秀芬氣憤憤地說,“朱老虎一點人味也沒有!” “是畜生!”郭彩娣同意她的意見。

     車間外邊更加昏暗下來,烏雲壓在心上,怒濤似的翻騰。

    一霎眼的工夫,大雨如注,嘩嘩地下了,落在車間的屋頂上,發出清脆的吧哒吧哒的音響。

     “苦日子還在後頭……”湯阿英說到這裡停了停,頭微微擡起來,暗暗巡視了一下出席會議的人:除了細紗間的,就是筒搖間的,隻增加了一個韓工程師,保全部沒有一個人參加。

    她稍微放心了一些。

     管秀芬聽湯阿英說“苦日子還在後頭哩”,露出驚詫的眼光,左手摸着垂在胸前的那根黑烏烏的辮子梢,感到十分奇怪:難道還有比這更苦的日子嗎?她托着腮巴子,凝神地聽湯阿英說: “一天夜裡,滿天烏雲,伸手不見五指,嘩嘩地下着傾盆大雨。

    我累了一天,疲勞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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