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腰,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
巧珠奶奶走上去把巧珠拉過來,向兒子噘了噘嘴,他會意迅速地走了出去。
張學海跑到譚招弟家,她上班去了。
她家的人說:湯阿英沒有去過。
張學海趕到張小玲家,張小玲昨天住在廠裡,沒有回來。
湯阿英也沒有上她家去。
張學海料想一定是到他們原先住的草棚棚那裡去了。
他到了幾家老街坊,都說沒有見到湯阿英,大家正惦記她哩,問長問短。
他不便多說,支支吾吾的搭讪了幾句,算是馬虎過去,生怕她們再往下追問,慌忙告辭了。
他望着原先住的草棚,冷靜地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
奶奶那個脾氣,使她無路可走,他自己也不該對她那樣冷淡。
人心是肉長的。
他要是湯阿英,這個氣也受不了啊。
可是,也不能怪他哇。
他們相識以來,他沒有錯待過她,也沒有對她說過一句不好聽的話。
巧珠奶奶說的那些事體,他也鬧不清是真是假。
阿英自己訴的苦總不能說是假的,他沒有辦法替阿英辯護。
巧珠奶奶叫他不要理她,他有說不出的苦衷,也是沒有辦法才冷淡她啊!阿英啊,這一點都不能原諒嗎?想到這裡,他自己好像也受了委屈似的。
他不是這樣狠心的人,越想越覺得對不住湯阿英,不禁流淚了。
天色不早,太陽當頭照,草棚棚裡升起了做午飯的炊煙了。
一陣陣乳白色的炊煙,在黃黑黃黑的草棚棚上面袅袅飄浮。
他想巧珠奶奶在家裡一定等得心焦了,得早點趕回去。
回到家裡,張學海還沒談完在草棚棚尋找的經過,奶奶便不耐煩聽下去了,打斷他的話,說:
“你别癡心去找了。
她做了醜事,哪能有臉見人?她一定不回來了。
你瞧,阿英這丫頭多厲害,她到張家來,我們沒有虧待她,好吃的盡她吃,好穿的盡她穿,家務事沒讓她操過一天心,不管是大人小孩的活,都是我一個人在家做。
平時,我這個婆婆也沒有沖撞她一句。
我們有哪點對她不住?她自己做了醜事也就罷了,一撒手就走了,不曉得她底細的人,還以為我這個婆婆逼她走哩。
”
“你别急,也許——”
“學海,她一定不回來了。
要不,一夜到啥地方去了?今天上午又到啥地方去了?”
“我再去找找看……”
“别再白跑了。
現在還是想想我們自己的事體要緊。
這事傳到鄉下去,湯富海一定會到上海來,向我們要人。
不出事是親家,出了事就變成冤家了。
湯富海那老頭子可不是好惹的!”
“是呀!”張學海沒有想到這一層,給巧珠奶奶一提,好像湯富海就要到來,聲音有些顫抖,焦急地說,“這可怎麼好?”
“你到派出所報告去,就說她逃走了。
”
“逃走?”張學海懷念地說,“她也許回來哩!”
“她早把這個家忘哪,還會回來?人家把你的好心當做驢肝肺,叫你丢盡了臉,你還惦記她,幫助她?你這個阿木林,還不快點給我到派出所去!”
他站在那裡沒動,覺得這樣對不住湯阿英。
巧珠奶奶見他文風不動,火了:
“你去不去?”
“我先到廠裡打聽打聽,說不定她在廠裡哩。
”
“廠裡?今天輪到她上夜班,那麼早到廠裡去洗煤嗎?”
“到廠裡打聽一下也不要緊。
”
“你要去,我也不攔你。
廠裡人問到你,我這個婆婆可沒虧待她,是她沒臉見人,自己逃走的,怨不了誰。
這些話記住了嗎?”
他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
“你快去快回,找不到她,你不敢報告派出所,我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