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媽媽和她一同又跳上公共汽車。
秦媽媽把她送進廠裡,才回去休息。
湯阿英走進黨支部辦公室,餘靜不在。
她焦急地走了出來皺着兩個眉頭,不知道該到啥地方去。
她剛走到門口,郭彩娣和管秀芬迎面走來了。
郭彩娣看見湯阿英一臉憂愁,直率地問道:
“啥事體不高興?阿英!”
湯阿英四顧無人,深深歎了一口氣,不知道從啥地方談起,便沒有開腔。
“拿我彩娣當外人嗎?我們姊妹有啥不好講的?”
“不是拿你當外人……”
“那麼,是拿我當外人了,”管秀芬多心地說,“那好,我走開,讓你們自家人談談。
”
“小管,”湯阿英講到這裡,幾乎要哭出來,說不下去,緊緊咬着下嘴唇。
“小管,談正經的,别和阿英開玩笑。
你這張嘴總不饒人!
這樣好說話,來世叫你變個啞巴。
”
“好,好好,我現在就變,”管秀芬緊緊閉着嘴,等了一會,又忍不住,說,“阿英,有啥閑話,講吧。
”
“啞巴哪能說話了?”
管秀芬給郭彩娣一問,真的緊緊閉着嘴了。
“到裡面去坐坐,”湯阿英指着黨支部辦公室說。
她們都進去坐下。
她看到管秀芬那兩片薄薄的嘴唇,它能夠把黑的說成白的,它會叫膽小的人勇敢,也能論英雄怯懦,它甚至可以把死人說活。
啥事體到了她嘴裡,加油添醋,會說得活靈活現。
她不能在她們面前提起家裡的事體,又怕郭彩娣再問,機靈地把話題岔開,“你們這麼早到廠裡來,做啥呀?”
郭彩娣粗心大意,沒有注意湯阿英的表情,聽她一問,就不假思索地說:
“做啥?你還不曉得嗎?搞運動呀!你訴苦訴的很好,不隻是感動了細紗間和筒搖間的姊妹們,連别的車間同志聽了也掉了眼淚……”
湯阿英心裡想:這事越傳越開,不好收場,讓巧珠奶奶知道,更不好辦了。
“阿英,我同你認識了這麼久,”郭彩娣隻顧說她的,“我還不曉得你肚裡有這麼多的苦水呢?你真沉得住氣,憋在肚裡這麼久,可不容易!要是我,早把肚皮脹破了。
看你平時不大說話,有不少人不了解你,啥人曉得你有這麼大的心思啊。
”
管秀芬心裡好笑郭彩娣,隻從小處着眼,沒有看到訴苦的影響。
她插上去說:
“阿英姐訴苦推動了民改,不隻訴了她個人的苦,也訴了我們大家的苦。
老實講,我的心腸比别人硬,從來不掉眼淚,那天,我也忍不住掉了淚,差點耽誤了記錄……”
“是呀,我看了你那天記錄,有些地方記的不全!”
忽然門外有人應話。
管秀芬沒有說下去。
鐘珮文興沖沖地走進來,他以為管秀芬在向楊部長和餘靜同志彙報,進來一看,沒有他們兩個,更加活潑了,得意地搖着頭說:
“不過,你記的可真是好,除了個别地方,幾乎一字不漏,整理出來,就是一篇出色的報告文學!”
“我可沒有那個福氣當作家,不懂得之乎也者!”
管秀芬雖然暗暗拒絕了他的恭維,他卻并不在乎,用着充滿了欣賞的調子說:
“不要客氣,你很有才能,将來是我們工人階級當中優秀的作家。
你的字也很秀麗。
我絕不給你開玩笑,湯阿英訴苦的記錄,的确記的再好也沒有了,隻要稍微潤飾一下,便是一篇出色的報告文學。
”
鐘珮文把他能夠想到的贊美的詞句盡可能用上,态度非常懇摯,語調十分有力,一句句講出來,就像是朗誦一篇散文。
管秀芬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聽也不是,走也不好,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很不好受。
郭彩娣聽他說話那麼文绉绉的,雖說有的地方她并不完全懂,可是覺得蠻有意思,贊揚道:
“你倒是一位作家,出口成章!”
“我麼,算不了啥,”他一心一意想念着管秀芬,他并不知道她們在談什麼,抓到這個稀有的機會,緊緊不放。
聽到郭彩娣那句話,他更加眉飛色舞,又把話轉到管秀芬身上:
“小管也是出口成章。
你這篇記錄,如果你同意,我幫你修改修改,可以投給《勞動報》去!”
“不敢當,别讓我出醜。
登報是你們作家的事體,我們記錄工不想那一套!”管秀芬怕他不知趣地糾纏下去,馬上把話題轉到湯阿英身上,說,“這次阿英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