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韓兄這次親自出來抓資方代理人問題,抓對了,也抓得及時。
五反運動以後,資方代理人是個突出的問題,我聽到不少同業反映……”
徐義德說到節骨眼上,也學馮永祥,閉口不談下去了。
這一來,勾起了馮永祥濃厚的興趣。
他準備明天一清早搶先到中共上海市委統戰部去反映資方代理人的問題,如果能從徐義德這裡再聽到一些新情況新意見,他可以反映得更完整一些,問題提得更高一點。
徐義德這人,不給他一點甜頭,他是不肯輕易談的。
他緊接上去說:
“德公看問題真敏銳,啥重大的問題也瞞不過你的眼睛……”
“過獎,過獎。
我和你比起來,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
“你是鐵算盤,我連木算盤也不是……”
“你是掌舵的,我不過是做點具體工作,打打小算盤。
”
“對,永祥兄是我們的領袖。
”梅佐賢向馮永祥面前伸出了大拇指。
馮永祥毫不推辭,口氣還算謙虛:
“我不過和大家一道盡點力量罷了。
今天幫幫慕韓兄的忙,摸出資方代理人的問題不少,大家感到很苦悶,階級關系不明确,所處的地位不明确,前途也不明确,甚至連苦悶也沒有地方去訴。
……”
“這是一個大問題。
資方代理人不安心工作,普遍怕負責任,不肯在勞資協商會議上代表資方,有的還想辭職。
他們連提拔也怕,我們長甯區有一家棉紡廠,董事會準備把襄理提升副經理,把副經理提升經理,可是他們怕提升後更加孤立,談了兩個多月還沒有談妥。
”
“你這個例子好極了,很典型,很有說服力。
”
“這種例子多的很,俯拾即是。
”徐義德得意地說。
他要在馮永祥面前露一手,說明徐某人對上海工商界的行情不是不了解,許多事體如果找到他,可以辦得更好。
他顯出肚裡的貨色很多,卻又不說出來。
“今天我本想請你參加的,慕韓兄說,人少點,可以談得深一點,我就沒有堅持了。
”
徐義德真的以為是馬慕韓拒絕邀請他,流露出不滿的情緒,說:
“慕韓兄當然不歡迎我去的。
有我在,他會感到礙手礙腳的。
有些不同的意見,怕我當面開銷。
”徐義德不願意在梅佐賢面前降低自己在工商界的地位,接着說,“不過,就是請我,我今天恰巧有事,也不能出席。
”
“能者多勞。
”
“不過是窮忙罷了。
你去了,也等于我去了。
”
“我怎能代替德公?你足智多謀,算盤珠子一動,要啥計策有啥計策。
比方說吧,今天資方代理人在會上提出了一大堆問題,最後落到組織問題上,要成立資方代理人的文娛館。
慕韓兄當時便有點緊張,不知如何處理。
”
“有你在,一定會處理很好的。
這是一個抓群衆的好機會。
慕韓兄想在工商界施展他的本領,不是很好的機會嗎?”
馮永祥聽了徐義德這番話,心頭不禁一愣:鐵算盤果然名不虛傳,凡事經過他的算盤一算,沒有不清楚的。
為了掩飾馬慕韓的企圖,也保護自己的用意,他故做不知,驚詫地說:
“這一點我倒沒想到。
”
“徐總經理想的深遠。
”梅佐賢露出欽佩的眼光望着徐義德。
他剛才在座談會上還以為馬慕韓真是工商界的代表人物,連别的廠資方代理人問題也那麼關心,原來還有他自己的目的啊!
“要成大事,實力越雄厚越好。
”
“德公高見,小弟十分佩服。
”馮永祥說,“我當時給慕韓兄說,問題越多越好,這樣才能引起當局的重視。
成立文娛館也是應該的,工人有文化宮,資方代理人為啥不可以有文娛宮呢?”
“這個道理對呀!把資方代理人組織起來,力量大了,有事就好辦了。
”說到這裡,徐義德暗示地望了梅佐賢一眼。
梅佐賢領會他眼光的意思。
在棉紡織同業公會的寫字間,梅佐賢剛把徐守仁出事的經過簡單講了,馮永祥就打斷他的話,要他以後再談,先研究資方代理人座談會怎麼開法,并且要他在座談會上發言。
梅佐賢當然願意遵命照辦,再要提徐守仁的事體,已經到了開會的時間。
徐義德和梅佐賢在電話中商量好了,要梅佐賢約到徐公館,在适當的時機,再把徐守仁的事體提出來。
梅佐賢馬上插上去說:
“一方面把我們這些資方代理人組織起來,一方面還要工商界的巨頭們出面領導。
有些事體,隻要大老闆們講一句話,比我們的作用大多了。
”
“那是啊,阿永一句話的份量和老梅的簡直不能比。
如古人所說的,阿永講話,一言九鼎!”
馮永祥的臉上露出驕傲自滿的笑容。
梅佐賢抓緊機會,進一步說:
“徐守仁的事體,隻要永祥兄一句話,問題便解決了。
……”
馮永祥臉上的笑容頓時消逝了,像是給一陣大風刮走了。
他陷入深沉的思索裡。
梅佐賢約他來,他就料到有這一着。
他本來不想來,但到徐公館吃頓飯喝點老酒,有珍馐美味,連小賬也不用付,還有人兩廂侍候,何樂而不為?梅佐賢來請,正中下懷。
可是梅佐賢不早不晚,在他興頭上提出徐守仁的事體,真掃興。
他謙虛地說:
“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
梅佐賢發覺馮永祥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