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邊,拍着她的肩膀,驚奇地問道:
“我還到車間去找你,原來你比我到的還早。
”
“你來的也早,還不到鐘點哩。
”她對張小玲說。
“我是你的介紹人,哪能遲到!”
“多謝你的幫助。
”
“這是我的義務,談不到感謝。
”
“沒有你的幫助,今天我也不會來參加會了。
”
“主要還是靠你自己……”
郭彩娣像一陣風似的,唿的一聲走了進來,接着高聲自言自語:
“我還以為早着哩,原來你們比我還早。
”
“三點還差十分,你也不遲。
”張小玲看了看表說。
“比你們晚來了一步。
”
“也不是賽跑,早到遲到沒啥關系,隻要準時到就行了。
”坐在裡面的管秀芬看了郭彩娣一眼,說,“别争,算你第一好啦。
”
“啥人争的?看你嘴這麼厲害,我要是個男的,可不敢讨你做老婆。
”
“我也不敢嫁你這個男人,講話沒輕沒重,冒裡冒失的。
”
“你不嫁我,謝謝一家門。
天下哪個男人也不敢娶你。
”
“嫁不了人更好,樂得一個人享清福。
”
“别說空話了。
”餘靜聽管秀芬和郭彩娣的鬥嘴,忍不住放下手裡的鋼筆,擡起頭來,對她們兩個人說,”一個不能娶,一個不會嫁,瞎嚷嚷,盡叫我們聽風涼話。
不管,你不要對象了嗎?真要一個人享清福?”
“唔。
”管秀芬抿着嘴苦笑。
郭彩娣見管秀芬右邊一根修長的黑烏烏的辮子挂在胸前,有意問她:
“是不是要削發當尼姑?”
管秀芬兩隻手在玩弄辮子梢,向郭彩娣撇了撇嘴,生氣地說:
“當不當尼姑,管你啥事體?狗捉耗子——多管閑事!”“隻要别人答應,當然用不着我管……”郭彩娣說到這裡,見譚招弟從門外輕輕走了進來,就沒說下去。
管秀芬了解郭彩娣講的“别人”指的是陶阿毛,本想報複郭彩娣兩句,因為見到譚招弟,臉紅紅的沒有開口。
譚招弟在門外聽裡面講的很熱鬧,特地悄悄走進來,聽聽是不是講她。
她一進來,大家都閉上嘴了。
她想退出去。
她了解郭彩娣和管秀芬她們一條心,拿她當外人看。
她後悔不該來參加這個會,自己不是黨員,不一定參加黨支部大會,犯不着受管秀芬這些人的奚落。
餘靜誠心誠意要她來,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走進來了,馬上退出去也不大好,便悶聲不響坐在湯阿英斜對面的牆角落那裡。
湯阿英歪過頭去,小聲問張小玲:
“招弟也加入了嗎?”
“沒有。
”
“怎麼也來參加?”
“今天黨支部大會主要讨論你入黨問題,請了少數群衆列席,聽聽黨外的意見。
管秀芬不是黨員,她不是也在嗎?”
“你不說,我還以為她們都參加了哩。
”
餘靜見人到齊了,宣布開會。
她要湯阿英先報告自己的曆史和申請入黨的原因。
湯阿英站了起來,看見滿屋子都是人,大家就着兩行寫字台前面的木闆凳上坐下,餘靜坐在她自己那張寫字台前面的椅子上。
正中牆上挂的那幅毛主席半身畫像下面,新挂上一面紅豔豔的斧頭鐮刀的黨旗,顯得十分莊嚴。
屋子裡靜靜的,窗外飄着鵝毛似的雪花,無聲地落下。
車間機器的轟鳴給北風不斷吹送過來。
湯阿英把披在身上的那件灰棉大衣脫下,放在身後闆凳上,露出紫紅布黑碎花的對襟棉襖,下面穿了一條藏青色的夾褲;鴨蛋型的臉上微微泛着紅暈。
機靈的眼睛向會場掃了一下,露出興奮的光芒,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她老練地叙述她出生的家庭,在梅村鎮的貧困生活,在朱半天毒手下的悲慘遭遇,母女倆夜奔上海的經過,進滬江紗廠前後的情況,偉大的五反運動使她看清了資本家的醜惡面目,民主改革讓她認識了工人階級身受的剝削和壓迫,從工廠的曆史和中國革命她看到工人階級和黨的偉大力量……她越說聲音越高,講得有聲有色,一句緊接着一句:
“我逃出朱半天的虎口,進了滬江,又掉進徐義德的的狼窩,一樣拿我們當牛當馬,照樣吸我們的血汗。
這些剝削階級,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沒有一個好東西。
在‘五反’和‘民改’運動中,聽了姐妹們吃的那些苦頭,真叫人憤恨。
我本來以為隻是我們湯家吃朱半天一家的苦頭,原來勞動人民都吃了許多苦哩。
幸虧解放了,朱半天逮捕法辦了,徐義德也要遵守共同綱領規規矩矩辦廠,不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