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瑞芳見他神色有異,再三追問,他隻好說出,要家裡人都來談,出了事,大家心裡也好有個數。
梅佐賢對這個問題還是不大清楚,他想不通:
“共同綱領不是明明規定:公私兼顧,勞資兩利,五種經濟,分工合作,各得其所嗎?總經理。
”
“那是過去的話,現在共産黨的政策變了。
”
“國旗上那顆星呢?”
“黯淡了!”
“共同綱領是各民主黨派舉手通過的,共産黨代表也舉了手的,怎麼可以不遵守呢?”梅佐賢并不真正了解共同綱領,有些條文他不清楚,卻裝出很懂得的神情,憤憤不平地說,“辦事總要講出一個道理來才行。
這次政協全國常委會上,史步雲和馬慕韓他們一定會給工商界力争的。
”
“共産黨有的是辯證法,道理都在他們手裡,他們說的算。
我們是老幾?現在談這個派啥用場?”徐義德也不大了解共同綱領,好久沒有學習共同綱領,把一些條文也忘記了。
“這個……”梅佐賢還是困惑不解,可是他又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社會主義來了,工商界就不存在了,我們全完了!”徐義德癱瘓一般地躺在沙發上,四肢叉開,像個“大”字。
他歪着頭,對着壁爐凝神遐思:他這輩子還沒有遇到他不能還手的事。
不管天大困難的事,也不論對手怎麼高強,他隻要一轉動腦筋,總可以想出法子對付對付,而最後勝利的,往往不是别人,卻是他自己。
四年多以來他和共産黨也較量過不止一回,雖然說不上自己勝利,但也沒有徹底失敗過,現在卻要全軍覆沒了。
他怎麼甘心?他無可奈何地歎息了一聲。
他這一聲歎息,使得大家啞口無言,書房陷入可怕的沉寂裡,窗外的秋風呼嘯着,把樹上還沒有完全發黃的葉子吹得在花園上空飛舞,紛紛落下,綠茵似氈的草地給黃葉鋪滿。
一陣風來,又把地上黃葉吹起,在空中飄飄蕩蕩。
朱瑞芳一直在聚精會神地聽徐義德和梅佐賢談話,注意每一句話和每一個字。
她了解大事不好,可是比梅佐賢還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見大家不啧聲,但總要快點想個辦法才好,便打破了沉默,問:
“啥叫做社會主義改造呀?”
“哼,社會主義改造就是革資本家的命!”
朱瑞芳聽了徐義德這句話,眼睛頓時鼓得大大的:
“革命?就像上改革地主的命一樣?财産全都沒收?工人鬥争資本家?餘靜他們搬到我們這裡來住,我們搬到草棚棚裡住?你和守仁要到廠裡去勞動,就像筱堂他們在鄉下一樣?
這太可怕了!”
徐義德沒有吭氣。
朱瑞芳追問道:
“革地主的命鄉下死了不少人,革資本家的命也會死人嗎?會不會像我哥哥那樣?”
徐義德仍舊沒有作聲。
大太太急了,對朱瑞芳說:
“義德不是心思,你别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
“我不過這麼問問。
”朱瑞芳轉過去,焦急地問徐義德,“義德,你說話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說了,好叫我們放心。
”
徐義德在想怎麼應付這個突如其來的局面,一時急切想不出一個好辦法。
朱瑞芳的話一再打斷他的思路,他隻好答道:
“剛才不是說了,具體情況還不大清楚。
社會主義肯定是要來了,首先要搞國家資本主義經濟。
”
朱瑞芳平常聽徐義德談話,多少也了解一點外邊的情形。
她聽到有“資本主義”四個字,困惑不解了:
“你不是說社會主義嗎?怎麼又是資本主義呢?”
“唉,不是啥資本主義,是國家資本主義。
”
“國家資本主義不也是資本主義嗎?”
“你别打擾我,讓我冷靜一下好不好?”
朱瑞芳一走要問個明白:“你講清楚了,我們就放心了。
”“這些事體,現在連我也弄不清楚,你們怎能弄的明白呢?過去‘五反’隻要鈔票,現在社會主義也好,國家資本主義也好,反正是要挖我們的命根子。
”
“那你一輩子辦的這麼多企業,一下子全完了嗎?”
“這還用問!人家要社會主義麼!”
林宛芝一直沒有啧聲。
她在想:聽人家說社會主義好,大家憧憬社會主義美好的生活。
社會主義究竟是啥樣子的社會呢?她問徐義德。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