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德說:
“社會主義當然好啦,不過對工人好,對資本家有啥好處?要說生活吧,我們現在的生活就很不錯呀,到了社會主義,頂多就像我們這樣。
”
“我們不要社會主義!”朱瑞芳忍不住叫嚣。
“共産黨的天下,誰敢不要社會主義?小心腦袋搬家!”徐義德冷笑了一聲。
大太太慢慢聽清楚大家在談的事了。
《西遊記》上唐僧過了一難又一難,逢兇化吉,最後才上了西天。
徐義德大概是命中注定的,也要遇到一難又一難。
隻要菩薩保佑,也可以逢兇化吉的。
她想起了為守仁的事,曾經許了願:要刻一萬張觀音菩薩寶咒布送,讓天下善男信女朝夕焚香持誦,到現在沒有還願,太不應該了。
她明天要老王帶她刻去。
為了徐義德,她要念兩遍觀音菩薩寶咒,刻五萬張觀音菩薩寶咒布送,懇求觀音菩薩暗中保佑,為徐義德消災延壽。
她擔心朱瑞芳那個勁頭要出事的。
她說:
“社會主義也好,資本主義也好,命中注定要來的,反對也沒有用。
這樣的大事,隻好聽天由命。
我看,還是安安分分地過日子,隻要人平安就好了,身外之物有多少算多少,菩薩保佑,我們有碗飯吃就行了。
”
朱瑞芳心裡說:你無兒無女,隻要有一口楠木棺材就心滿意足了,當然可以說漂亮話。
徐守仁聽大太太最後兩句話,不斷搖頭說:
“菩薩保佑,有啥用場?那是迷信。
……”
大太太氣生生地打斷他的話,說:
“啥迷信?孩子,不要胡言亂語,沖撞了菩薩。
不是我念了一萬遍觀音菩薩寶咒,你現在還關在監牢裡。
說這樣的話是罪過,阿彌陀佛。
”
她雙手合十,懇求菩薩原諒這個無知的青年。
徐守仁并不理會,還是往下說:
“現在要靠共産黨和人民政府,我犯了罪,政府指我一條出路,教育我,改造我。
社會主義來了,共産黨和人民政府一定會給資本家出路的……”
這回是朱瑞芳打斷他的話。
她拍了一下搖椅的扶手,說:
“你懂得個屁!乳臭未幹的孩子,教訓起大人來了,沒有一個上下!要你到香港去好好念書,你貪玩,不用功,要跑回上海來。
現在好了,共産黨真的共産了,啥地方也去不了,隻好蹲在上海聽人家擺布。
”
“是你們要我回來的。
”
“要你在香港好好念書,你為啥不好好念書?不聽大人的話,還強辯!”
徐守仁不服氣地嘟着嘴。
朱瑞芳說:
“你要是在香港讀完中學,大學也快畢業了,娘老子也好有個依靠。
”
梅佐賢笑嘻嘻地說:
“現在要去香港,可以到公安局申請,很容易。
”
“這個,”朱瑞芳沒有說下去,她望着徐義德,想聽他的意見。
沒等徐義德開口,徐守仁搶着說:
“我不去香港,我是中國人,為啥要當白華呢?”
朱瑞芳咬牙切齒地說:
“那你就死在上海!”
這時老王托着一個漆盤,小心翼翼地走到徐義德面前:
“老爺,有你的信。
”
徐義德搖搖頭:
“我什麼信也不看,你去吧。
”
老王點頭稱“是”,又怕誤了徐義德的事,他識相地轉過身去,邊走邊說:“這信是香港來的。
”
“你說什麼?老王。
”徐義德聽到“香港”二字,連忙把老王叫了回來,從漆盤裡取過信來一看,果然是從香港寄來的,而且是二弟徐義信的筆迹,匆匆忙忙拆開一看:香港那六千錠子已經拆卸裝箱,原物料也打好包,紡好的紗準備在香港市場上抛出,正在和人接頭廠房的事,如果價錢合适就賣掉,要不,準備租出去,征求徐義德的意見。
工人已經解雇了,隻留下少數職員在保管。
也和輪船公司聯系好了,準備争取直接運到上海,萬一不行,就運到離上海不遠的港口,然後由火車陸運上海。
因為辦這些事花了不少時間,所以複信晚了一點,等貨一發出,就打電報來。
他在香港把未了的事辦好,就和弟媳一同回上海來,共同辦好滬江企業。
他看完信,好像徐義信就站在他身邊,立即生氣地站了起來,不滿地說:
“老二辦事體真糊塗!”
“香港出了啥事體?”朱瑞芳擔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二把六千紗錠拆卸裝箱,準備運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