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上海市委統戰部座談會結束沒兩天,宋其文找史步雲商量民建上海分會怎麼在工商界起推動作用,是不是先找少數核心分子談談,做些準備工作。
史步雲懂得他的用意,國家資本主義的事是難剃的頭,自己樂得退後一步,讓他先摸摸思想情況。
宋其文得到史步雲的同意,他越過馬慕韓這位副主任兼秘書長,要副秘書長馮永祥發通知。
馮永祥馬上告訴馬慕韓。
馬慕韓說照發,他在名單上增加了兩個人:潘宏福和徐義德。
他惦記着整個棉紡業聯營的事,想借這個機會探探路。
徐義德也在為十萬紗錠動腦筋,正想拉攏一些人幫忙,收到通知,下午兩點,準時到了分會樓上的客廳裡。
他以為自己早到,誰知道别人到的比他更早,屋子裡已經坐滿人了。
他找了一個空沙發坐下。
宋其文精神矍铄,正在高談闊論。
“陳市長的總結報告解決了座談會上沒解決的問題,工商界的疑慮,給這個總結報告一掃而空。
陳市長的氣派真大,講話也很直率,說嚴肅,真夠嚴肅,說輕松,實在輕松,我們聽的心裡愉快,這樣,可以睡的着了。
”
金懋廉欣賞宋其文的評論有見地,他說:
“其老的意見很中肯,這個總結報告,對工商界來說,确是一粒定心丸。
”
“對積極分子的急躁情緒來說,”馮永祥冷笑了一聲,說,“也是一味清涼劑。
”
馬慕韓知道馮永祥暗地說他,他不便在衆人面前暴露他和馮永祥之間有啥分歧,但也不願把這句話吞下去,于是不露痕迹地回答了他:
“陳市長的報告各方面都照顧了,特别是對工商界的顧慮分析,抓住了要害,連子女上學的事也想到了,國家管。
陳市長對我們開誠相見,把一些肺腑之言都說了出來,我們如果還要顧慮,實在太不應該了。
”
“總結報告,實在精采,可惜記不下來。
”柳惠光每逢出席這樣重要的會議,他深深感到自己文化水平太低,不能做記錄,腦筋又記不住,的确是一件遺憾的事。
唐仲笙從身上掏出一個小筆記本來,看了看,說:
“總結報告主要明确了三個問題:實行國家資本主義是穩步的,不會太快,也不會搞亂,個人前途還是有飯吃,有工作做,有社會地位,工商界本身的思想要開朗,不要糾纏在個人得失問題上。
陳市長又進一步歸納成為兩個問題:地位和待遇。
這次會議好比剝筍,步步深入,步步解決問題,最後一個總結報告把工商界所有的問題都澄清了。
”
“陳市長有兩句話對我的啟發最大,”宋其文像一位冬烘先生似的,搖頭擺尾地拖長腔調念道,“要工商界朋友們往大處想,不要往小處想。
識時務者為俊傑。
陳市長的話已經講到頭了,一切都已攤牌。
過去,在其他報告中也談到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次交待的更清楚。
今後,要看我們工商界是否識時務了。
”
潘信誠見宋其文擺老資格在訓人,心裡非常氣憤,覺得他那個機器廠值不了多少錢,樂得講漂亮話。
他認為工商界已經“陷入重圍”,陳市長的報告隻是“陣前喊話”,工商界啼笑皆非,談不到俊傑。
他打算頂宋其文一句,想想,又忍住了。
柳惠光卻認為宋其文講的對,真的“一切都已攤牌”,他說:
“這一下摸到了政府的底啦,到社會主義不會挨一刀,而且政府還有照顧,我們應該識時務。
”
徐義德不以為然,他說:
“大道理都談了,恐怕将來接觸到實際,具體問題還會很多。
”
潘信誠見徐義德言有未盡,暗中給他支持:
“步老的傳達報告,的确震動了工商界。
工商界做夢也想不到共産黨已經對自己企業做了這麼完備的打算。
過去工商界從來不會考慮國家總路線這些重大政治問題的,參加了座談會,工商界把顧慮攤到桌面上,聽了總結報告,提高了工商界的認識,弄懂了大道理。
”
馮永祥給馬慕韓回敬了幾句,心中不甘,向來馮永祥帶着馬慕韓前進的,馬慕韓一般也是聽他的話的,近來卻慢慢起了變化了,不但是馬慕韓不大聽馮永祥的話,反而馬慕韓走到他前頭去了,并且在拉他走。
他認為過去潘信誠的話有道理:“公子哥兒,不是自己創辦的企業,不知其中甘苦,也不愛惜祖先的遺産。
”他對潘信誠的話,馬上加以發揮:
“工商界有一個矛盾:思想與物質,很難解決。
談到生産力與生産關系的發展,社會主義光輝燦爛的前途,中國在國際上的地位,隻要是愛國的工商界人士沒有一個思想上不通的。
工商界辦企業,對生産總是有興趣的,看到國營廠生産率高,合營廠生産率比較高,所以認為合營有利,四馬分肥對企業資方也有好處。
隻是一想到要逐步過渡到社會主義,總不免有些肉痛,舍不得自己經營的企業。
這是真正資方的思想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