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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也夠長久了。

    他覺得這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沒有完成黨組織給予的委托。

    不能辜負志願軍熱切的期望。

    他要用一切努力盡快把案件了結。

    他拭幹潤濕的眼睛,抖擻精神,對童進說: “剛才葉積善同志要求遲兩天到利華去,本來我不同意,因為柳惠光催得很緊;現在看來,葉積善想把五人專案小組的事辦完再走,這意見是對的。

    福佑的案子法院催的不止一次,今天志願軍的信又來了,不能再拖了,要加緊進行。

    ” “對!”葉積善臉上閃着爽朗的笑容,他很高興自己的意見被黃仲林接受了。

     “你幫助童進把資産負債材料謄清兩份出來,讓童進去整理行賄幹部和腐蝕幹部的材料。

    ” “這些材料都現成的,我開兩個夜車保險趕出來。

    ”童進向黃仲林保證。

     “你忘記這些材料不完全,還有許多材料在夏世富肚子裡,他還沒有吐出來哩!” “這個……” “你說他不敢寫嗎?”黃仲林問童進,“你放心吧,去找他談,不行,我晚上再和他談。

    ” “我馬上就去,”童進把賬冊交給葉積善,說,“你先看一看,我複算以後,你好謄清。

    ” 葉積善接過賬冊,立刻仔細地一頁又一頁翻閱。

     童進和夏世富談了約莫有一個鐘點,便趕去複算資産負債的材料了。

    夏世富自己一個人留在經理室裡。

    他望望經理室的陳設,又瞧瞧室外的天空,永安公司和先施公司塔形的尖尖的屋頂仿佛矗立在白雲之間,下午的陽光射在上面,水晶似的反射出燦燦的亮光來。

    煩嚣的市聲不斷從窗外湧來。

    他回過頭來,又看看經理室顯得冷落的景象,他好像做了一場春夢。

    就是在這間屋子裡,朱延年給他和童進一同談複業計劃,宣告破産了的福佑藥房第二次破了産,前後不過五年多的時間!變化好快呀!變化多大啊!他回憶剛才和童進的談話,最初他還不相信,可是眼前的一樁樁事實又不容他懷疑。

    朱延年會東山再起嗎?福佑藥房會第二次複業嗎?徐義德真的一點也不肯幫忙?朱瑞芳會袖手旁觀?馬麗琳再也想不出辦法?資不抵債,福佑倒挂的那麼多?志願軍真的來信?朱延年真的要槍斃?一星星的複業的希望也沒有了嗎?他沒有能力回答這些問題。

    他甯可希望不是這樣,但有啥事實能夠證明不會這樣呢?朱延年關進去快兩年了,徐義德和朱瑞芳早就想法幫忙了,一直沒有下文,馬麗琳一個人有啥辦法?五人專案小組成立以後,許多事體進行得很快,夏亞賓到上海醫療器械廠去了,葉積善也要到利華藥房去,别的人也都通知準備到新的崗位工作,隻有他還沒有得到任何通知。

    他不能再觀望下去,猛想起童進說“出路要靠自己尋找。

    ”他當時沒有注意,現在仔細想想,這句話意味深長。

    在福佑藥房裡,沒有一個人像他那樣深知朱延年的内幕。

    過去,組織上要他寫啥材料他就寫啥材料的被動态度,難道别人看不出來嗎?當時自以為做得很巧妙,凡是組織要的材料,夏世富都寫了,還有啥可說呢?這回不同了,童進要他把所有行賄幹部和腐蝕幹部的材料寫出來,一點躲閃的餘地也沒有了啊!并且,一點也不能遺漏,否則,别人以為是有意隐瞞哩。

    他得仔仔細細想想,首先浮現在他腦海裡的是張科長,穿着一身灰布人民裝,裡面的白襯衫的下擺露了一截在外邊,腳上穿了一雙圓口黑布鞋子,鞋子上滿是塵土。

    張科長跨進福佑藥房的大門以後,慢慢改了樣,臨走的辰光,簡直變成另外一個人了,這個樸素而又老實的人,穿上朱延年定做的深灰色哔叽的人民裝和賊亮的德國紋皮的黑皮鞋。

    他剛到上海,是蘇北行署衛生處的張科長,等他回到蘇北,差不多已經成為福佑藥房的張科長了。

    夏世富親眼看到一個國家幹部的變質,這是幹部思想改造所所長朱延年的罪惡,接着,許許多多像張科長一樣的面影不斷在他面前出現。

    他的手曾幫助朱延年幹這些罪惡的勾當。

    他一想到這些,全身不寒而栗。

    他不敢再往下想,可是那些面影卻紛紛湧現,好像在叫屈,好像在憤怒,好像在控訴,并舉起複仇的拳頭,一步步向他緊緊逼來。

    他馬上膽怯地展開白紙,拿起鋼筆,伏在朱延年的那張寫字台上,以贖罪的心情把這些罪惡的事實,一項又一項寫出來。

    那隻筆一寫開,就停不下來,沙沙地在紙上飛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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