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菊霞約徐義德提早一個小時到棉紡工業同業公會來。
他不了解有啥緊急事體,改時間不行,非今天談不可,而且要在合營工作組幾個人碰頭以前談。
他以為是大新的事有了眉目,準時匆匆趕到。
江菊霞已經坐在同業公會主委辦公室裡等候了。
徐義德一進去劈口便問:
“究竟是啥事體呀?這麼急,連電話上也不肯講。
”
“看你累的,先坐下來,喘口氣,慢慢再談。
”
她讓他坐到沙發上去,給他倒了杯茶,等他喝了一口,才慢條斯理地說:
“義德,有人動滬江的腦筋哩!”
“動滬江的腦筋?”他不相信。
“唔,想和滬江合并合營,看上你們那一套立達的機器設備。
這套機器在上海是最新的。
你們隻是廠房設備差一點。
”
“啥人動這個腦筋?”
“你猜猜看?”
他歪過頭去對着她那副莫測高深的面孔觑了觑,馬上想到她的表哥:
“難道是步老?該不會是他。
”
“你估計的不對。
要是表哥,我倒可以勸他免開尊口了。
”
“那麼,是誰?慕韓兄的企業去年就合營了,他不會到今天才想到滬江。
”
“慕韓兄野心比這個大,他看不上滬江一個廠。
他的眼光對着全業一百多萬錠子,聯營不成,馬上單獨申請合營,一馬當先,把同業遠遠抛在後頭。
現在更不會想到滬江頭上。
”
“誰?痛痛快快說出來吧,别再繞彎子了。
”
“潘家。
”
“潘信誠想吃小魚?這個老狐狸精真不要臉!”他勃然大怒,漲紅着臉說,“平常他不動聲色,啥事體都躲在背後,别人争到利益,總少不了他的一份。
他在政府首長面前說漂亮話,顯得超然,可是到了重要關頭,他的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伸出爪子來想吃滬江,虧他想的出!”
她不聲不響坐在他旁邊,讓他把話說完。
她仿佛早料到有這頓脾氣要發,一點也不感到突然,更不慌張。
他說完了,氣呼呼地往沙發背上一靠,犀利的眼光直對着靠窗口的大寫字台,好像潘信誠坐在那裡辦公。
她同情地說:
“信老就是這号人,閱曆極廣,世故很深,他的心像是個海,誰也摸不透。
這回想吃掉滬江,他自己也沒有出面,是馬慕韓閑談漏出來的。
我們研究棉紡業大家到處在找對象,三角戀愛,四角戀愛發展下去,怎麼了結。
他說有些廠合并合營倒的确有它的好處,比如滬江機器設備很新,廠房設備比較舊,弄堂又狹,要是和通達合營,可以調一部分機器到通達多餘的廠房去。
我聽他話裡有話,便問他信老同意嗎?他信口漏出來信老也有這個意思,隻是不好開口,怕德公不肯。
你不妨先征求一下德公的意見。
要是德公不反對,我倒可以做個媒人。
”
“哼,真是在太歲頭上動土!竟然想到我徐義德的頭上來了!”他放聲大笑,好像整個主委辦公室都給他的笑聲震動起來了。
“曉得你會生氣的,特地叫你提早來談談就是這個意思。
待一會見了面,不要吵得面紅耳赤的。
信老在工商界有這樣高的地位,你不肯就算了,我們也犯不着去得罪他。
”
她說得誠懇而又親切,完全是出自腑肺的話,使他深深感到她體貼入微,心裡的氣憤消失大半,感激地說:
“有你這樣的賢内助,我真是幸福。
”
“噓!這是啥地方?講話小聲點,别叫人聽見。
”
室外傳來嗚嗚的汽車喇叭聲。
她站了起來說:
“準是他們來了。
”
果然,一轉眼的工夫,潘宏福和馬慕韓從門外走了進來。
過了一會,馮永祥最後走了進來。
馮永祥意味深長地望了徐義德和江菊霞一眼,拱手說道:
“你們兩位是先進分子,比我們早到了。
”
江菊霞闆着面孔,嚴肅地說:
“誰像你,老是遲到早退。
”
“我遲到?”
“已經過了十分鐘。
”她看了看表說。
“不是我遲到,”馮永祥搖搖頭說,“是你的表快了十分鐘,我是非常守時間的,特别是奉江大姐之命而來,怎麼可以遲到呢?”
“反正說你不過。
”她等大家坐好,便問馮永祥,“你和恒麗談的怎麼樣?”
“恒麗說要早兩天談就好了。
”
“這是啥意思?”
“别人也和史步老一樣,看中了恒麗的廠房和紗錠,早兩天提出來要和恒麗合并合營,談的差不多了。
他們本來很高興能和史步老合作,向步老學習,可惜的是,遲了一步!看上去,我這個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