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說的很巧妙了,潘信誠卻還不滿意,認為他仍舊缺乏涵養,講話冒失,信口而出,叫潘信誠沒法阻擋,暗暗給他捏了一把冷汗。
幸好他沒有說下去,潘信誠用雪白的手絹拭了拭額角,又揩了揩嘴,擔心地輕輕歎了一口氣。
興盛的機器還是馬慕韓父親手裡買進的,到現在快五十年了。
馬慕韓很欣賞這個公式,如果照這個公式計算,興盛的産值便要提升。
他趕緊接上去說:
“這個公式可以考慮。
”
“我看這個公式不能考慮……”
徐義德說了這一句,潘宏福嘴嗫嚅着,蠢蠢欲動。
剛才潘宏福冒裡冒失沖出那一番話來,潘信誠提心吊膽,怕他再亂說亂道,一對銳利的眼光就沒離開他的身邊。
果然他又要開口了,潘信誠有意高聲咳了一下。
他一聽這意味深長的咳嗽聲,不得不緊閉着嘴。
馬慕韓不假思索地反問徐義德:
“為啥不能考慮?”
“要是按照這個公式計算,那些老掉牙齒的機器便要升值,算出來的已使用年限,與實際不相符合。
那些超齡機器,隻要保養的好,修理修理,多用一二十年問題不大,從尚可使用年限求出已使用年限一定不正确。
”
“可是你沒法否認它尚可使用年限。
”馬慕韓心中默默計算,興盛的機器要是照這個公式計算,機器升值千把萬也不稀奇。
潘宏福忍不住在一旁支持馬慕韓:
“慕韓兄這個意見對,機器尚可使用年限,任何人也不能否認。
”
“已使用年限與實際不相符這一點,”徐義德絲毫也不讓步,按照這個公式計算,潘家馬家的資産總值都要升值,相比之下,滬江的機器等于降值。
他不能實現十萬紗錠的計劃來提高自己在工商界的地位,但也不能讓别人憑空升值來壓低滬江的地位。
他對馬慕韓說,“我看,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否認的。
”
“大家都别動肝火,平心靜氣的談,好嗎?”馮永祥最近沒有抓棉紡業合營的事,本來對計算公式沒有興趣,聽他們一争,倒感到裡面蠻有學問,便插進來問,“有沒有其它計算公式?”
“有倒是有,”江菊霞點了點頭,說,“麗新也考慮到這個問題,他們提的是,耐用年限減掉已使用年限,等于尚可使用年限。
”
“已使用年限怎麼規定?”潘宏福問。
“可以根據曆史資料。
”
馬慕韓聽江菊霞提到“曆史資料”四個字,他心頭一跳,要是按照這個公式計算,興盛有許多機器不但不能升值,反而要報廢了。
他大聲說道:
“按照這個公式計算,得出來的尚可使用年限與實際不相符合,許多機器尚可使用年限一定超過計算出來的年數,難道說,這些還可使用的舊機器都要扔掉嗎?”
“這對國家是個莫大的損失,”潘信誠看馬慕韓态度相當堅決,應該支持他鬥下去,這對通達的利害關系太大了。
潘信誠慢吞吞地說,“對社會主義的生産經營也是不利的。
我們應該為國家節省财力物力,不能有一絲一毫浪費。
”
江菊霞見他們向她進攻,她慌忙起來聲明:
“這是麗新提出來的,對與不對,我還沒有研究,不過提出來讓大家了解有這麼回事罷了。
”
“我不是說你,”潘信誠笑了笑,說,“江大姐别誤會。
”
“信老不是說我,我不會誤會的。
”
“這麼說,這個公式也不行,”馮永祥想一鳴驚人,他來提一個大家可以接受的公式。
他想來想去,想不出一個好公式來,可又不甘寂寞,便掃了大家一眼,說,“哪位再想一個?
對啦,鐵算盤一定有好主意,德公,你說一個。
”
徐義德也不贊成麗新的算法,認為是江菊霞提的,馬慕韓和潘信誠提出反對的意見,他就沒有吭氣,在暗暗想怎麼計算才比較公平合理。
馮永祥一提,他便說出來了:
“我倒是想了一個,不曉得合适不合适。
”
“管它合适不合适,先提出來再說。
”馮永祥催促他。
“我認為尚可使用年限加上已使用年限,等于耐用年限比較合理吧”
潘信誠凝神聽徐義德的話,聽他說完,索然無味地閉上了眼睛。
如果按照徐義德的公式,那潘家在機器計算上,一點便宜也占不到。
馬家也是同樣情形。
他料想馬慕韓不會同意的,他暗中窺視了馬慕韓一下,等候馬慕韓的反攻。
果不出潘信誠所料,馬慕韓開口了:
“這個公式好倒是好,但執行起來有困難,就說已使用年限吧,上海很多老廠,曆史資料很不全,幾十年來,經過租界變動,又經過敵僞時期,有些廠賬冊不全,已使用年限很難确定,怎麼能算出耐用年限來呢?”
“這是個問題。
”潘宏福點頭說。
“問題雖是個問題,可是并不難解決。
”徐義德望望主委辦公室裡沒有一個外人,都是棉紡業的,或者是和棉紡業有親密關系的馮永祥。
他放心地說,“關起門來說,每個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