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少少都有些曆史資料,自己的機器誰心裡沒有數?退一萬步說,就是賬冊不全,廠裡那些老人肚裡也有一本賬啊。
”“各廠情況不同,不能一概而論。
有些老廠确實賬冊不全,老人也很少,就是有,也記不起機器是哪年購置的。
照你這個公式,這些廠怎麼清産定股呢?”馬慕韓堅持他的意見。
徐義德說:
“總有辦法找到曆史資料的。
”
“德公這話有點武斷,”潘宏福緊緊跟在馬慕韓後面反駁徐義德,“你哪能曉得一定可以找到曆史資料呢?”
“凡是親手辦廠的,都有辦法找到曆史資料,機器本身也可以說明,何況還有經手人,專家也可以鑒定!”
徐義德幾句話打在兩個人的頭上,潘宏福一時說不出話來。
馬慕韓一點也不含糊,馬上反問徐義德:
“隻要有曆史資料,任何人都可以找到,不管是不是親手辦廠;沒有曆史資料,這在道理上講不通,也不合乎邏輯啊!”
“個别廠賬冊不全,就以為整個上海的棉紡織廠的賬冊不全,這個道理講的通嗎?合乎邏輯嗎?”
“所以說,各廠情況不同,不能一概而論!”馬慕韓氣呼呼地說,“就是有些曆史資料,有的廠買的是舊機器,不了解已經使用了多少年,就是買的新機器,不少廠中間曾經停止過使用,停止多久,誰也記不清了。
請問你這個賬怎麼算法?”
“隻要誠心誠意算,加上可以找到的曆史資料,一定可以算出來。
”
“你有辦法,别人可沒有辦法!”
“賬總有辦法算的……”
“大家平平氣,慢慢講好不好?你們兩位肝火這麼旺,我看要吃點瀉藥,去去火氣。
”馮永祥看他們箭拔弩張,形勢不妙,趕緊站起來,走到當中,向他們兩位按按手說,“你們暫時‘停火’,且聽小弟我講兩句。
”
大家不禁笑出聲來,連潘信誠也微微地睜着眼睛望他,像在看一位著名演員表演。
緊張的空氣頓時緩和下來。
他得意地打掃了一下嗓子,仿佛嗓子眼兒裡有啥堵着,急切說不出話來。
他弄了一下紫紅的領帶,使勁地搖了一下頭。
這麼一搖,好像嗓子眼兒裡的東西掉下去了。
他嘻着嘴說:“今天鄙人嗓子失潤,敬請各位原諒。
”他喝了一口茶,然後才慢慢說,“慕韓兄的意思是不是一個計算公式不能解決問題,各廠情況不同,要用不同的公式來計算?”
沒等馬慕韓回答,江菊霞搶上來說:
“這怎麼行呢?這次全業申請合營隻有十三個企業單位,二十三個廠隻能用一個公式,不能用很多公式。
如果一個企業單位一個公式的話,那不是要十三個公式了嗎?要把人的腦袋算大了啊。
”
“這麼多公式,同業擺不平,政府也難辦,”潘信誠說,“隻能有一個公式,根據多數廠家的意見來定。
”
“我贊成信老的意見。
”馬慕韓知道這次合營潘家和史家的錠子加在一道,便壓倒多數,何況還有興盛哩,更不成問題。
“我也贊成隻能有一個公式……”
馮永祥聽徐義德的口氣,以為問題解決了。
他不等徐義德說完,歎了一口氣,插上來說:
“謝天謝地,意見總算一緻了。
……”
徐義德不動聲色地接下去說:
“究竟哪個公式好,不能根據多數少數來決定,應該看哪個公式公平合理。
”
馮永祥大失所望。
他這個和事佬努力并沒有成功,前途還有不少暗礁的樣子,懷疑地對徐義德說: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各有各的理,永遠談不清,叫我們這些人怎麼辦?”
馬慕韓緊接着徐義德說:
“對,可以比較比較。
凡事總有一個客觀标準,不能根據一個人的主觀來定。
不信,問問同業,一定贊成宏福老弟提的公式。
這個公式比較公平合理。
”
“大家說自己的對,都不讓步,這樣争下去,怎麼了結?
好在是醞釀醞釀,以後再談吧。
”馮永祥想不了了之。
馬慕韓因為潘信誠親自出馬,他們這一派意見占優勢,希望今天初步定下來,以後在同業裡醞釀就容易了。
他說:
“大家把意見敞開,要是有個比較一緻的看法也好……”
“我看不易!”
徐義德感到今天有點孤單,潘家和馬家聯合起來對付他一個人,江菊霞不便多說話,暫時擱下來倒是一個辦法。
馬慕韓又不同意,如果把多數人的意見歸納起來,一定是潘宏福的公式占優勢,他不能吃這個眼前虧。
他支持馮永祥:
“阿永說的對,今天很難得到一緻的看法。
這三個公式各人有不同的理解,也不好勉強一緻,我看隻好請示紡管局,讓領導上決定好了。
”
“請示紡管局也好,看領導上究竟認為哪個公式比較公平合理。
”馬慕韓理直氣壯地說,“信老,你看怎麼樣!”
“好麼。
”潘信誠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着勉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