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她敢不做!”
“這是爹的聲音,爹怎麼到上海來了呢?”湯阿英喃喃地問自己,她不相信,爹要真的來,為啥不叫她呢?她再仔細一聽,可不是爹嗎?她霍地坐了起來,披着一件深藍色的毛線衣,連鞋子也來不及穿好,趿着就走到卧房門口,果然爹和奶奶坐在後面那一間屋子裡,面對面小聲談話哩。
她叫了一聲爹,就撲過去,按住爹的結實的寬肩膀,親熱地問道:
“啥辰光來的?”
“到了有一歇工夫了,見你睡覺,就沒叫你,讓你多休息休息,我和巧珠奶奶在聊天哩!”
“唔!聊天。
”巧珠奶奶見湯阿英走到後面那間屋子。
她關心地問:
“啥辰光醒的!為啥不多睡一歇?”
“剛剛醒。
”
“我和你爹閑聊天,沒有吵醒你吧?”
“沒有。
”
“哦,”巧珠奶奶對湯富海說,“她睡得可沉哩。
”
“她從小就是這樣,睡着了,雷打也不醒。
”
“我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
“昨天廠裡失火,你忙到半夜回來,應該多睡一會。
”
“夠了。
爹,到前面來坐吧,那邊光線亮點。
”湯阿英回到前面屋子,陽光照得暖洋洋的,有點刺跟。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讓爹坐下,問:“吃了早飯沒有?”
“早吃了,巧珠奶奶給我買的糯米團子吃,裡面夾了油條,又撒了糖,可香哩。
還喝了一大碗豆漿,肚子吃得鼓鼓的,一天不吃飯也頂得住。
”
“鄉下好嗎?這一陣廠裡工作忙,沒顧上到無錫看你。
”
“我曉得你在廠裡忙,不像我們做莊稼活的,你們是按鐘點的,到時上班下班,少一個人不行。
你當了工會副主席,下了班,一定還有事,少不了開個把會。
”
湯阿英奇怪的眼光落在爹的黧黑的臉龐上,望着他額頭上深溝也似的皺紋發愣;爹怎麼知道廠裡這些事呢?一定是巧珠奶奶剛才對他說的。
她說:
“工會剛改選,車間的工作還沒有辦移交,今天開始脫産來管工會工作,就不會像過去那麼忙了。
”湯阿英說,“聽說,這一陣鄉下很忙哩,你在村裡也閑不下吧?”
“可不是麼,我這個互助組組長比别人還要忙哩。
”
“互助組?”湯阿英一聽這名字,心頭就愣住了,急切地問,“怎麼,你還在互助組?”
“互助組是我發起的,我又是組長,難道你要我退出嗎?”
湯富海沒想到女兒怎麼不贊成他在互助組哩。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們村裡沒有辦農業生産合作社嗎?”
“誰說的?今年有五十七個互助組辦了合作社,最近又有二三十個組打報告給鎮黨委,要求辦社,像是一窩蜂似的,你也要求,他也要求,很多人要求辦社入社,村裡可鬧猛哩!”
“你那個組呢?”
“也有要入的,也有不要入的。
”
“你呢?”
湯阿英一步一步追問,湯富海不假思索地說:
“我麼,當然要入。
”
“入了沒有呢?”
“還沒有。
”
“為啥還不入?”
“打算和你商量哩。
”他望着湯阿英,沒有說下去。
湯阿英以為湯富海有啥顧慮,不願加入合作社,便想從大道理方面和他談談。
她問:
“村裡學過黨的過渡時期總路線嗎?”
“總路線是國家大事體,全國都要學,梅村鎮怎麼會不學?
我們早兩年就學過了。
”
“中央關于發展農業生産合作社的決議,村裡也學過嗎?”“這是莊稼人的大事體嘛,怎麼沒有學?村裡念過好幾遍,還讨論很多次哩。
”
“那你為啥還沒有入社呢!”
“哎,談起來,話長啦。
”湯富海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說梅村鎮最近的鬥争。
“鎮上進行了總路線的宣傳教育,人們的社會主義覺悟空前提高了,社會主義的勞動熱情也空前高漲起來了,好比錢塘江八月的潮水一樣。
他們提出共同的要求:走合作社的道路,辦合作社。
他們說:我們貧下中農,家裡窮,不辦合作社,沒有出頭日。
共産黨毛主席指出社會主義的道路,貧下中農有奔頭了。
有的人一天到鎮黨委會和鎮人民政府好幾趟,要求辦社,要求入社。
有的互助組自動聯合起來,要求辦社。
農業合作社的浪潮在梅村鎮一天天高漲起來,鎮上的貧下中農整天歡歡喜喜,高高興興。
……”
“趕快辦社,滿足廣大貧下中農的希望,這是一樁大喜事啊!”湯阿英說。
“事體沒那麼簡單,有人歡喜,有人不高興……”“社會主義是好事體,”巧珠奶奶說,“還有誰不高興的?”
“朱筱堂,”湯富海見巧珠奶奶驚詫地望着他,發覺她不知道誰是朱筱堂,旋即解釋道,“就是朱半天的獨生兒子,他娘也不高興。
地主婆和她兒子表面也安分守己,暗地裡在破壞農業合作化運動。
”
“我聽阿英說,他們不是管制勞動了嗎?他們還敢破壞?”
“朱筱堂是管制勞動,白天到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