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樣快回來呢?”
“早回來不好?”
“不是這個意思,你不是說,要在姐姐家多住幾天嗎?”
“她那麼忙,我怎麼好多住。
”
湯富海想起湯阿英的變化和發展,心中十分高興,黧黑的面孔頓時顯得神采奕奕。
阿貴好奇地等他回答。
他坐下來,喘了口氣。
慢條斯理地說:
“看你性急的,我剛跨進家裡門檻,也不曉得倒碗水給我喝,就問長問短。
”
阿貴倒了一飯碗白開水,送到他面前,也坐了下來。
看爹喝了半碗水,還沒有說,他忍不住問道:
“‘五反’不是早過去了嗎?她忙啥?”
“‘五反’過去了,民主改革過去了,擴大看錠也過去了,現在正忙着私營工商業社會主義改造,滬江公私合營啦!”“滬江公私合營,她還不是在車間做生活,有啥好忙的?”
湯富海把湯阿英當了黨員,選為勞動模範,上了杭州,又選上工會副主席的事告訴阿貴,然後說:
“她做了這樣,又有那樣,她的手腳從來沒有停過!現在廠裡上上下下的事體,哪件也少不了她。
”
阿貴兩隻眼睛睜得很大,露出驚詫的光芒:
“當上工會副主席,可不簡單!廠裡幾千工人,大小事都找她,當然忙啦。
”阿貴深深感到自己太落後了,抗美援朝那辰光參軍沒有成功,要不,在前線進步一定很大,或許也參加了黨哩。
現在在村裡,隻是個青年團員,他總覺得差勁。
說,“這趟姐姐沒空陪你出去白相了。
”
“她那麼忙,怎麼好意思要她陪我出去白相?”湯富海停了停,說,“可是,國慶節那一天,她一定要陪我去看看,沒辦法,隻好和她一道去了。
”
“你看見國慶遊行?”阿貴早就聽說上海五一節和國慶遊行熱鬧極哪,自己總沒有機會看。
爹這次到上海碰上了,他非常羨慕。
“唔,看到了,看的可清楚哩。
”湯富海仿佛又回到人民公園旁邊,站在工人文化宮的陽台上,打着彩色旗幟的隊伍像水一樣的在他眼前流過,興奮地說,“這回可開了眼界,啥物事都見到啦。
”
“你看到啥物事?”
“多着哩,火車,輪船,鋼鐵廠,紡織廠,五金廠……”
“你在啥地方看到的?”
“啥地方?就是遊行辰光見到的。
”
“遊行的辰光?”阿貴感到新鮮,奇怪地問,“這些廠都搬到馬路上遊行嗎?”
“要不是親眼看到,我也不相信哩。
”
“真的?”阿貴越發覺得新奇了。
“和真的一模一樣。
這些都是我們工人老大哥想出來的。
那麼大的輪船,船上還站着人,就像是在水裡一樣慢慢開着。
要不是你姐姐告訴我,我真以為是真的輪船開到馬路上來了。
”湯富海伸出兩手顯示輪船的長度,露出自豪的神情,大聲地說,“真沒想到,我們新中國啥物事都能造哩,這隻大輪船就是上海造船廠造的,還有火車頭和工廠裡的機器,都是自己造的。
”
“哦,”阿貴給這些新奇的消息怔住了。
湯富海在這些新事物面前也驚愕了。
他在梅村鎮度着平靜的生活,從來沒有想到新中國一下子忽然變得這樣繁榮富強了。
要不是這次到上海,老是蹲在梅村鎮,外邊變了樣,自己還坐在鼓裡啊!他得意地說:
“好物事多着哩,許許多多綢子花布,織的真漂亮,紅紅綠綠,像天上的彩霞一樣。
莊稼也長得好,稻子長得飽滿結實,棉桃結得像個小皮球似的,蘿蔔白菜大得驚人;一個南瓜,兩隻手也抱不攏……”
“是哪個村的?”
“你姐姐告訴我,是郊區農業生産合作社的。
”
“農業生産合作社生産的莊稼一定好,沒有閑話講。
這回你又親眼看見了樣闆。
”阿貴想到村裡的事,關心地問,“我們互助組入杜的事,姐姐有啥意見?”
“你姐姐本事真大!她人在上海,對我們村裡的事,老實講,比我還了解的透徹。
分析的頭頭是道。
道理講的明明白白,說得我口服心服。
上海究竟是個大地方,在工廠裡做生活,出人材……”
湯富海這一番贊揚,吸去了阿貴的全部注意力,他凝神聽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