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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一點不行嗎?” “不行。

    ”潘信誠搖搖頭,聲音突然低了下來,向汽艇四面看看,沒有人,他便用英文對兒子說: “好比下棋,和共産黨下棋下輸了,隻好做輸的打算。

    現在是計劃經濟。

    我們要服從國家經濟領導。

    原料,國家控制了。

    市場,國家管理了。

    私營企業生産也好,經營也好,單獨維持很困難,隻有依靠國家。

    公私合營企業,有了公家一份,生意好,生産也好,利潤也不錯,不走合營還走啥路子?” “這個我了解。

    ”兒子也用英文回答。

     “鄉下分了地主的田,農民當家了。

    經過雷厲風行的鎮壓,國民黨的勢力基本肅清了。

    美國力量雖然強大,可是在朝鮮給共産黨打敗了。

    ‘五反’以後,資産階級搞臭了,孤單了。

    現在工人階級領導,資産階級吃不開了。

    我們的處境,好比上了這條船。

    ”潘信誠指着破浪前進的小汽艇,無可奈何地說,“船已經到了江心中,後悔已經晚了,不跟着走,難道要跳水不成?共産黨網開一面,給私營企業安排了一條出路,隻好跟着走,就是你們常說的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人家把我們的财産共走,心裡怎麼會愉快?從你爺爺手裡創辦了這份家當,我數十年經之營之,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規模,現在可好,全付諸東流!” 潘信誠的手指着嘩嘩流去的江水,兒子這才聽到父親的心聲,但越發迷糊了,不解地問: “你在馬慕韓家,為啥主張上海要趕在天津和廣州工商界的前頭呢?” “傻孩子!”潘信誠想起那天确是講了這句話,他輕輕歎了一口氣,說,“凡是共産黨要辦的事,隻有擁護,不能反對。

    古人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

    大勢所趨,人心所向,大家都要走這一條路,我們怎麼能夠不走呢?人家走十步,我們就要走十一步,不然,人家要說我們落後哩!” “哦!”潘宏福懂了,他說,“到社會主義,大家都好哇。

    ” 潘信誠瞪了兒子一眼。

     “用不着你來給我上政治課。

    我一輩子好不容易辦的這些企業,原本是為兒孫做馬牛,給你們謀幸福,我自己并不需要。

    現在要過渡到社會主義,把财産交給國家,交給社會主義社會了。

    ” “合營以後不是還有定息嗎?” “現在政府還沒有公布,我看拿不了幾年,就啥也沒有了。

    ”潘信誠回過頭來,一眼看見一隻小輪船擱淺在沙灘上,船身半歪着,船底有一半露在外邊,煙囪像是躺在江面上的一個大油桶。

    這船是通達紡織公司的,年久失修,早已報廢了。

    十多年來就擱淺在潘家廠子後面的沙灘上,再也沒人過問。

    今天卻引起潘信誠的注意,他自言自語地說,“哎,想當年這船在黃浦江上開來開去,多麼活躍,多麼神氣,誰看到這條船不羨慕啊。

    可是現在呀:擱淺了,開不動了,完蛋了,在黃浦江上再也看不見它了!” “爹,你過去不是說過這船已經使用的夠本了,再修的話,還不如買一條新的便宜。

    ” “是呀!” “這些舊東西别去想它吧!” “舊東西也是錢買的呀!” 潘宏福不好再往下說,他放眼看着黃浦江蜿蜒而去,江上盡是中國船隻,沒有一隻外國兵艦。

    屹立在江邊的海關大樓,現在完全由中國人管理,沒有一個洋人騎在中國人頭上指揮。

    曾控制中國經濟命脈的英國彙豐銀行,現在已是上海市人民委員會的辦公大樓了,隻留下一對銅獅子在守着大門。

     他興奮地指着江面一隻中國大輪船說: “爹,你看,這條船是上海新造的,我們現在也可以造萬噸大輪船哩!” 潘信誠的眼光轉到江中心那條出廠不久的萬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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