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建築的後面下臨一段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峭壁的急坡,坡面幾乎與地面垂直,上面尖石嶙峋。
荀诩滿意地點點頭,回到屋子裡。
兩個人圍在布防圖前繼續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換着意見,荀诩發現霍弋這個人與情報部門天然投契,無論思維方式還是行事風格都很接近,他幾乎有點想把這個人挖來靖安司了。
正在這時,一名總務的侍衛來到了房間門口,沖裡面張望。
霍弋注意到了他,連忙對荀诩說了聲失陪,然後走出門去,與那侍衛交談。
過了一陣,霍弋回到屋子裡來,手裡捏着一片謙帛,神色有些古怪。
“怎麼,霍大人是有公務要忙?”
“阿,怎麼說呢,這可真是趕巧了。
”霍弋将謙帛遞給荀诩,後者注意到謙帛以赭絲繞邊,顯然這是一份丞相府發出的公文。
這份公文說鑒于近日軍團調動,城防警衛人手不足,要求總務調撥一部分衛兵前往支援。
蜀國一直以來深受兵源不足的困擾,諸葛丞相不得不将有限的兵力盡量編列入野戰部隊,結果導緻各地包括南鄭的地方守備部隊缺額現象嚴重。
一旦主力軍團進入戰備狀态,南鄭就不得不在各職能部門抽調衛兵來填補留下來的城防空白。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看來,這幾天晚上就要全靠靖安司的人獨立行動了。
”霍弋帶着歉意說,荀诩歎了口氣,這是丞相府的命令,不能違令;他又不能去申請取消這一調令——如果這次行動被楊儀或者魏延知道,誰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
荀诩從布防圖上取下幾枚小石子,看了看地圖上所剩無幾的石子,重新開始擺布起來。
他們兩個都不知道,此時糜沖和黃預正伏在總務鄰近一片高處的岩石之間,透過岩石交錯之間的縫隙窺視着總務大院的動靜。
他們從早上開始就潛伏在這裡,現在終于看到大院中有了動靜。
二十幾名蜀軍士兵在長官的喝令下迅速跑到了院中的空白場地集合,然後站成兩列縱隊,在霍弋的率領之下徐徐開出了總務,沿着山路朝南鄭城内走去。
“看來‘燭龍’大人果然了得!”黃預興奮地低聲說道。
“燭龍”對蜀軍的警衛部隊簡直就是如臂使指。
糜沖盯着已經變得冷清寥落的總務,面無表情地說道:“他這也是冒了極大風險的,我們可不能浪費這個機會。
”
“那麼我們今天晚上按原計劃行動?”黃預問道,“雖然于程兄弟不幸身死,但我已經找了合适的人接替他的位置。
”
“沒人發現于程的真實身份?”
“有人在衛所前發現了于程兄弟的認屍通告,看來是沒有覺察,否則靖安司的人早就介入了。
”
“唔,既然這樣,事不宜遲,我們今天晚上動手。
”
糜沖說完從岩石坑裡爬出來,拍拍身上的土,轉身走下山去。
黃預緊緊跟在後面。
為防萬一,他們留下了一名五鬥米教徒繼續瞭望。
兩個時辰以後,這名監視者注意到有兩台頂端綴着孔雀翎的八杠大轎來到了總務,它們停在了門廊附近,恰好被翹起的飛檐擋住了視角。
兩名文官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了總務的本館門口,他們與守衛交談了一會兒,就回到轎子裡。
十六名轎夫擡着轎子按原路返回,很快消失在山路盡頭。
“這兩個當官的真是愛講排場……”監視者打了個呵欠,不無嫉妒地想到。
他不知道,這兩台轎子裡擠在一起的是十名靖安司行動組的成員,他們已經悄無聲息地潛入了總務院内。
諷刺的是,荀诩以這種秘密方式運送靖安司“道士”進來,不是為了防備魏國細作,卻是為了防軍方與司聞曹本身的耳目。
三月三日的白天平靜地過去了,入夜以後,實行宵禁的南鄭城變的分外安靜,而位于青龍山荒僻山嶺之上的總務則更顯得寂寥無比。
就在這一片貌似平靜的夜幕之下,一個黑影悄悄地接近總務大院,他巧妙地利用山脊起伏的曲線,将自己的身影在大部分時間内都隐藏着黑暗中。
※版本出處:幻劍書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