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
荀诩這才反應過來,他氣的大叫一聲,一把搶過身邊人的火把沖過去。
可是已經太晚了。
他沖到峭壁邊緣,卻隻來得及看到眼前深不見底的深淵和谷底隐約傳來的隆隆聲,想來那是随魏國細作一起掉下去的石頭撞擊岩壁的聲音。
荀诩悻悻離開峭壁邊緣,回到北牆外側,看到那五個人兀自坐在地上各自捂着腳呻吟。
他走過去俯下身子一看,發現他們的腳闆上各紮了一個四角紮馬釘,這比一般的紮馬釘要小,顯然是特制來對付人類用的。
剛才黑影故意裝做繳械的樣子将這些東西抛在地上的,是早就打算用它們來阻礙追兵行動。
因為天黑光線差,荀诩他們竟然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你們先回屋子養傷。
”荀诩懷着惱怒命令道,“其他人跟我去山崖下找屍體,現在!”
“可是,這麼晚了……”其中一名士兵想說什麼,但他一接觸到荀诩怒氣沖沖的眼神,就把後半截話咽下去了。
荀诩事先對各種可能性都做了估計,唯獨沒有估計到這個細作會跳崖自殺,他沒想到這個人會絕到這種程度。
“魏國居然有這麼堅貞的細作嗎?”
荀诩一邊這樣感慨着,一邊帶着二十個人連夜從半山腰走下山麓,然後轉到山邊另外一側的峭壁底部去搜尋屍體。
山路崎岖,搜索隊光是走到那裡就花了一半個時辰。
峭壁底部是一大片寬闊的亂石堆,雜草叢生,在黑暗中搜索工作進展的相當艱苦。
一直到了黎明時分,才有人在一處草窠中發現了一件沾了一些血迹的黑色布衣。
“不會吧……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來還能活着?”
荀诩擡頭朝着峭壁頂上望去,那裡似乎高不可及。
這時候旁邊一個士兵說:“我看這峭壁雖然陡峭,但還是有些緩坡,是不是他借着山勢滾落下山,所以隻是受傷而已?”
“别說不靠譜的事情!”旁邊一個人斥道,“這可能嗎?這麼陡的地方,隻要哪塊凸石沒避開,他就死定了。
”那士兵趕緊縮了縮脖子,怯懦地表示也隻是随口一說。
“可是,難道屍體自己會走?”第三個士兵提出疑問。
荀诩沒發表自己的看法,他隻是皺着眉頭仰望着峭壁默不作聲。
雖然從哪個角度看,從峭壁上滾下來都是必死無疑,但沒有找到細作的屍體卻也是一個鐵一般的事實。
難道真的有人可以從這麼險要的地方滾落下來而不死的嗎?
荀诩沒有穿越時空的眼光,他不會知道,三十四年以後,魏國将會有一位将軍率領他的部隊在陰平做了同樣的事情,他們非但沒有摔死,反而一直攻至成都,蜀漢因此而滅亡。
“荀從事!”
忽然一個士兵跑過來喊道,荀诩注意到他的手裡捏的是一片布片。
“怎麼了?”
“您看這個!這是在那件黑衣服裡襯發現的。
”
士兵将布片遞過去,荀诩接過去一看,渾身一震。
這布片上畫的是一道簡單的符令,荀诩認出來這個是天師保心符,是每一個五鬥米教教徒縫在内衣襯裡用來卻邪防災的。
在那件黑衣服上發現這樣的符令,其意義可以說是不言自明的……
……在五裡以外的山坳之中,黃預和手下的教徒們趕着幾輛大車悄無聲息地朝山裡走去。
大車上擱着幾個大籠子,昨天的野狼就是從這些籠子裡放出去的。
在最後一輛大車上還躺着一個人,這人身上蓋着張席子,面色蒼白,仿佛剛剛遭逢了一場大難一樣。
黃預吩咐了領頭的車夫幾句,然後登上最後一輛馬車,關切地拿出一個盛滿水的皮囊送到那人唇邊。
“糜先生,糜先生,你可好些了嗎?”
糜沖睜開眼睛,擡起右手對黃預做了一個無事的手勢。
他雖然受了一點傷,但神智仍舊十分清醒。
昨天晚上他從峭壁上滾落下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置于死地而後生。
那段山壁雖然陡峭,坡勢卻沒有想象中那麼陡,凸起的岩角和枯樹相當多。
糜沖掉落了十幾丈後,掙紮着用雙手摳住了一塊石頭,勉強阻住了落勢。
荀诩聽到的隆隆聲,其實是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