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隊伍中除了高堂秉沒有人認識荀诩,但當他們看到前來接應的不是糜沖時,就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妙了。
“快撤!”
最先反應過來的黃預立刻撥轉馬頭,大聲叫道。
這時已經太晚了,早就埋伏好的靖安司直屬部隊從小路的後面和兩側山林湧出來,一下子将他們前後的退路圍的水洩不通。
衆人一見這樣的陣勢,都意識到今天是絕不可能逃脫了。
黃預捏住缰繩鐵青着臉一言不發,柳敏與老何隻吓的伏在馬背上瑟瑟發抖。
柳螢雖然面色蒼白,神情卻堅毅非常;她縱馬來到高堂秉身邊,一雙眸子深情款款地望着身邊的心上人凄然說道:“秉郎,今日能與你死在一起,我也心甘了。
”
高堂秉聽到這番言語,眉宇間露出不忍神色,他隻能垂頭閉眼,牙齒拼命咬住嘴唇,隐然有一道血絲滲出;直到荀诩在遠處發出一聲呼号,他才極不情願地睜開眼睛,深深吸入一口氣,伸出右臂攬住柳螢的纖腰,一用力,一把将她從馬上抱到自己身邊。
柳螢初時還以為他要在這臨訣之時向她表示親昵,又驚又喜;但很快她就發現不對勁了,高堂秉夾着她朝着荀诩的方向走去,而兩側的靖安司士兵一動不動。
“秉郎,你這是做什麼?”柳螢在他懷裡掙紮着,花容失色。
高堂秉也不回答,隻是悶着頭朝前走去。
身後黃預、柳敏等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都呆立在原地。
一直到了荀诩跟前,高堂秉這才翻身下馬,将柳螢雙手背過去攥住,沖荀诩微一鞠躬。
“你辛苦了。
”
荀诩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高堂秉淡淡回答道:“一切為了漢室的複興。
”
原本還拼命掙紮的柳螢一下子凍結住了,這簡單的一問一答說明了一切問題。
這個沖擊實在太突然,柳螢的世界一下子完全坍塌下來。
“黃祭酒是對的,這一開始就是一個圈套,我完全就是被利用了。
”
聽到她喃喃自語的高堂秉輕輕把手松開,柳螢突然之間咯咯地笑起來。
在場所有的人聽到這笑聲,都不禁毛骨悚然。
高堂秉嗫嚅着還想說些什麼,柳螢溫柔地用手指擺了擺,示意他什麼都不用說,然後整個人一下子撲到他懷裡。
高堂秉下意識地抱住她,在下一個瞬間柳螢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奇妙的滿足感。
離他們距離最近的荀诩覺得事情有些不對,走近了兩步,赫然發現一柄精緻的匕首正插在高堂秉的胸膛,柳螢的兩隻手正緊緊握着刀柄。
在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快!把他們分開!”
荀诩揮舞着雙手,趕緊大聲喊道,阿社爾與廖會飛快地撲上去。
柳螢“唰”地抽出匕首,吓的二人腳步一頓。
柳螢回首望了望高堂秉,後者任由胸前鮮血流淌卻一動不動,一雙凝視着她的眼睛表明神智仍舊清醒。
柳螢微微一笑,舉起匕首“噗”地一聲插入了自己的胸膛,嬌弱的身軀倒在了地上。
“螢兒!!”
遠處柳敏見女兒自盡,不禁在馬上放聲大哭。
阿社爾與廖會這才沖到高堂秉身前。
廖會撕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塊布襟捂住他胸口潺潺流出的鮮血,阿社爾手忙腳亂地從懷裡掏出止血用的創藥,一瓶全倒在了高堂秉胸前。
一直到這時,高堂秉才緩緩合上眼睛,仿佛如釋重任……
荀诩屏着呼吸問道:“傷勢如何?”
阿社爾帶着哭腔回答:“怕是沒救了……”
荀诩望着已經陷入昏迷的高堂秉,難過地閉上眼睛,恨自己為什麼不早早将那二人分開。
他再扭過頭去看柳螢,馬忠蹲在她身邊,沖荀诩搖了搖頭,表示她已經氣絕身亡了。
“你們三個,留下拉看護高堂秉。
”荀诩攥緊拳頭,低聲對他們下了命令,然後轉身走開。
現在還不是悲痛的時候,眼下還有更重要的公務要處理,荀诩相信唯有完美地将這件事情了結,才對的起高堂秉所付出的犧牲。
此時剩餘的幾名五鬥米教徒已經全部被靖安司控制住了,那些教徒知道已經是絕望之境,索性沒有抵抗。
士兵把他們一個個五花大綁,排成一排。
荀诩踱着步子挨個審視了一遍,柳敏已經哭的不成樣子;黃預仰首朝天,一臉的桀骜不馴;而老何則蜷縮成一團,如篩糠一般顫抖着。
荀诩來回趟了兩遍,最後站到了黃預面前,厲聲問道:“那個叫糜沖的人,他在哪裡?”
黃預聞言先是一楞,然後立即沉下臉來,朝地上啐了一口痰,裝作沒聽到荀诩的問話。
荀诩也楞住了。
黃預盡管沒有說話,但他的表情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