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過荀诩的觀察:黃預對于糜沖的失蹤毫不知情。
高堂秉昨天離開柳吉酒肆後,立刻趕回了靖安司彙報了行動細節:黃預等人計劃在三月六日的參商崖劫出工匠,然後在褒秦道口與糜沖會合,逃往魏境。
荀诩大喜過望,他立刻指示靖安司全力配合高堂秉。
今天早上,荀诩從府庫内調了一批馬給高堂秉,并暗中放松了靖安司對南鄭城的檢查,好讓黃預等人順利潛出城去。
接下來荀诩親自率領大隊人馬來到褒秦道埋伏,打算将這些人一網打盡。
結果黃預等人如期出現,而糜沖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面。
“難道他覺察到了我們的埋伏,于是先跑了?”
一個令人懊惱的念頭進入荀诩的腦海,這不是不可能,糜沖這個人的能力是絕對不容低估的。
想到這裡,荀诩蹲下身來,随手拽下一根青草,心裡又是沮喪,又是欣慰。
沮喪的是他兩次都敗在了這個人的手下;欣慰的是,他總算讓糜沖一無所獲,他想要的工匠也被靖安司成功截獲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荀诩見到一騎白馬飛馳而來,騎士背後插着三面紅旗,這是靖安司信傳使的标記,三面紅旗意味着“至急”。
騎士一直飛奔到荀诩身前,這才急急拉住缰繩。
他翻身下馬,将一份書信交給了荀诩。
“荀大人!裴都尉急報!”
荀诩急忙拆開信紙,上面隻潦草地寫了一行字:“軍技司被盜,圖紙丢失,速歸。
”荀诩讀到這裡,腦袋“嗡”的一聲,一股惡氣在胸中炸開,他幾乎要當場暈倒。
完全上當了……看來高堂秉的僞裝根本沒有逃過糜沖的眼睛。
這個可怕的人将計就計,讓靖安司誤以為他的目标是第六弩機作坊的工匠;而實際上,劫持工匠的計劃隻是用來吸引荀诩注意力的煙幕彈,他的真正目标卻是戒備松懈的軍技司。
甚至連黃預、柳敏父女等五鬥米教教徒都被他蒙在鼓裡,成了他手裡的幾枚棄子。
“這……實在是……”
意識到自己完敗的荀诩無暇多想,他匆忙交代了部下幾句,然後心急火燎地隻身趕回“道觀”。
在返城的一路上,他一直在想:這個糜沖竟然如此神通廣大,可以把整個靖安司在自己的地盤上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屢次占得先機;這究竟是他的能力無邊,還是說蜀軍内部有老鼠協助他……
但無論如何,圖紙現在已經被盜,靖安司以往的一切辛苦都付之東流。
荀诩一想到這裡就懊喪無比,隻能拼命鞭打着坐騎,企圖通過狂奔來排遣心中的郁悶。
當他抵達“道觀”的時候,看到門口站着兩個人。
一個是靖安司的裴緒,還有一個是軍技司的從事谯峻——這個曾經誇口軍技司的保安措施最為完善的技術官僚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仿佛秋季梧桐樹下的落葉一樣瑟瑟發抖。
“怎麼回事?!”
荀诩顧不上客套,他翻身下馬看了一眼谯峻,直接問裴緒。
裴緒告訴他,今天早上軍技司對司局所在的山洞内部進行例行清掃,并打開了三個排氣通道進行換氣。
“換氣?”
“是的,軍技司因為安置在山洞中,每隔三天就必須要通兩個時辰的風。
軍技司的山洞有三處天然的石穴通道與外界相聯,平時裡面用石丸填住。
山洞需要換氣的時候,會把石丸移開暢通風道。
”
“然後糜沖就趁這個機會從其中一個通道潛入軍技司,偷走了圖紙?”
荀诩說,裴緒沉痛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谯峻在一旁兀自難以置信地嘟囔着:“那三個通道每一個都有百步之長,而且裡面寬窄不一,崎岖彎曲,内壁上又滿布嶙峋突石,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爬進爬出……”
“他可不是什麼一般人……”荀诩冷冷地糾正了他的錯誤。
裴緒繼續說:“目前确定丢失的圖紙是‘蜀都’與‘元戎’兩份設計圖。
這兩份圖紙昨天才剛剛被諸葛丞相調閱過,所以單獨擱在了一起,沒有立刻歸檔封存,結果就出了這樣的麻煩。
”
荀诩點了點頭,這一切他都在接到裴緒急報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
最壞的結果。
“谯從事,難道當時在圖紙旁邊的一個人都沒有?”
谯峻木然地搖了搖頭:“半數守衛都被調出去參與南鄭的封鎖工作了,剩餘的一半……可誰能想到,會有人從通風口爬進來拿走圖紙呢……”
“我們現在怎麼辦?”裴緒問。
他看到荀诩滿面的塵土,勾手叫旁邊的士兵立刻送來一條毛巾。
荀诩“唔唔”謝了一聲,用手接過浸過涼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