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裡一進門是一間寬闊的廳堂,兩邊各立着一隻銅制仙鶴香爐,鶴嘴中袅袅地飄着青煙;廳堂擺放着一尊青銅牛方鼎,鼎上方懸挂着用篆書寫的“敦睦和洽”四個字,落款的赫然就是東吳重臣兼書法名家張昭。
仆役們見三名官員已經進來了,于是走過去将大門“轟”地關上。
張觀示意郤正等人離開,然後笑眯眯地對荀诩說:“荀功曹,蜀中一切安好?”
荀诩注意到了這個稱呼的變化。
對外他是敦睦館的主簿,而實際上卻是司聞曹江東分司的功曹。
張觀這樣稱呼他,意味着接下來就是涉及到情報領域的對話了。
張觀在擔任撫吳敦睦使的同時,也是江東分司的從事,算是荀诩的上司。
荀诩簡單地彙報了一下成都和漢中的情況。
張觀把右手搭到銅鼎上,忽然饒有興趣地問道:
“您以前是在漢中的靖安司工作吧?”
“正是。
”荀诩聽到這個問題一楞,難道張觀也知道了漢中的那件事?
“呵呵,漢中靖安司是對内,而我們敦睦館是對外,兩者工作性質不同,要面對的麻煩也不盡相同。
”張觀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若是粗心大意,可是會引發外交上的大亂子。
”
“唔,多謝提醒,我會格外留意的。
”
“您也許早就知道,但我還想再強調一下。
外交無小事,任何不當舉動都有可能對兩國關系造成損害。
”張觀說到這裡,拿眼神瞟了一眼大門,問道:“剛才那位薛大人,你覺得人怎麼樣?”
荀诩想了想,謹慎地回答:“人還不錯,不過我總覺得似乎隔着一層什麼東西。
”
“呵呵,不愧是諸葛丞相身邊的人,果然敏銳。
”張觀贊許地點了點頭,“薛瑩這個人與我私交很好,是我在東吳最好的朋友,以前我們還是同學。
但從外交和情報方面來說,他卻是我們敦睦館最麻煩的敵人,絕不可掉以輕心。
”
荀诩點了點頭,外交無私交,這一點原則他是知道的。
諸葛丞相有一位親生兄弟諸葛瑾就在東吳任高官,但他們兩個在代表兩國交涉的時候也都是一切以自己國家利益為基本,絲毫不攙入兄弟感情因素。
“吳國人比較怪,他和我們蜀漢、魏人的思維方式與行事風格都不太相同。
你既然來這裡從事情報工作,就必須對此有所了解。
”張觀說到這裡,忽然感慨道:“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别看蜀、吳一團和氣,實際上武昌地下的情報戰不比漢中或者隴西輕松多少。
要知道,有時候盟友比敵人更頭疼。
”
“比敵人和盟友還難纏的大概隻有自己人了。
”
聽到荀诩的話,張觀理解地點了點頭,用手按住上翹的嘴角,笑道:“我大概知道為什麼荀功曹你會被調來江東了。
”對此荀诩報以一個苦笑,什麼都沒說。
“至于這邊的基本情況,你可以去找郤正了解,他一直負責日常事務,不過……”張觀看看門口,用手掩在嘴邊低聲道,“這個家夥正義感太強了,有點不知變通,跟情報部門格格不入。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
“我明白了,我會盡快開始熟悉武昌的情報網絡……”這時荀诩忽然将眉頭擰成一團,表情也變的古怪起來,“……隻是……”
“隻是什麼?”張觀露出好奇的表情。
荀诩慢慢地從肺裡吐出一口飽涵江南水氣的氣息,用右手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