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慢慢啜了一口散發着清香的茶水,然後将茶杯放回到案幾上去。
從他這個位置順着窗戶向外望去,恰好可以看到丞相府外圍高大厚實的青灰色牆壁。
他每次看到這面牆壁,都會覺得心中一陣憋悶,仿佛被這牆壁壓得喘不過來氣。
其實不光是這堵牆,整個丞相府都讓他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宛如重重藩籬擠壓着他的空間。
原因很簡單,這是諸葛亮的丞相府,不是他的。
一想到“諸葛亮”這個名字,李平就有着難以名狀的郁悶感。
原本他和諸葛亮同為先帝劉備的托孤之臣。
但從建興三年諸葛亮南征開始,李平感覺自己逐漸被排擠出決策中樞,從統馭内外軍務的中央大員變成一名鎮守江州的地方長官。
去年諸葛亮又要求他帶領部屬離開經營多年的江州,前往漢中。
李平迫于壓力,隻能答應,但感覺自己象是一隻被人強行拽出樹洞的冬眠的熊,十分不情願。
一到漢中,他率領的兩萬名士兵立刻被打散編制分配到各個營中去。
而他自己則以中都護的頭銜署府事——這個府自然是指的是諸葛亮的丞相府。
于是原本與諸葛亮平起平坐的李平,現在倒成了前者的副手。
這讓自尊心很強的他十分不滿,感覺自己被侮辱了一般,而這種情緒又不能發作出來的,于是隻好漚爛在心中,慢慢發酵、變質。
“我好歹也是先帝親自托付的大臣,現在居然蝸居在這種地方給人當胥吏!”
李平想到這裡,狠狠地捏了捏茶壺,手指有些隐隐作疼。
他不是沒有反抗過,他在江州曾經先後要求開府署事和劃江州附近五郡為巴州,這些要求都被理所當然地拒絕了,于是他也拒絕了諸葛亮兩次調他去漢中的要求。
李平總覺得,既然自己是托孤之臣,就該由于身份相符的地位才是。
這時候,門外傳來三聲不緊不慢的敲門聲。
李平“唔”了一聲,重新端起茶杯,示意進來。
參軍狐忠推門而入。
狐忠的相貌和兩年前相比幾乎沒變化,神态從容,隻是兩個鬓角多了些白縷。
他向李嚴恭敬地鞠了一躬,說道:
“都護大人,一切都辦妥了。
”
李平把怨恨的表情收起來,換上一副平淡的神色:“很好,沒有其他人看到麼?”
狐忠用力點了一下頭,沒多說什麼。
“不愧是軍謀司的前任從事,果然沒讓人失望。
”李平贊賞地拍拍膝蓋。
狐忠是李平特意從司聞曹挖來的人才,一是因為他能力出衆,二是因為狐忠是個土生的益州人,李平覺得這比那些荊州系出身的家夥可靠多了。
事實證明,狐忠的表現相當出色,李平對自己的眼光很得意。
在諸葛亮羽翼環伺的漢中,他必須要有自己的親信。
這時狐忠繼續說道:“督軍成蕃已經在外面等候,都護大人是否要交待一下?”李平眯起眼睛擺了擺手:“不必了,叫他就按照事先商定的辦。
”
“是。
”
然後狐忠離開了房間。
他走到走廊拐角,看到成蕃正拿條陳等在那裡,于是輕輕搖了搖頭。
“不必等了,李都護指示說就按計劃行事。
”
“也好。
”成蕃對這種冷遇滿不在乎,他伸出兩支粗壯的手臂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反正我也不願意看他那張臉,好像别人欠了他錢一樣。
”
“背後議論上司可不是好行為阿。
”狐忠暗自發笑,表面上卻闆起臉來提醒他。
成蕃不以為然地把竹制條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