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澤知道的太少,而靖安司知道的則太多,所以後者比前者要痛苦的多。
狐忠的突然離開讓荀诩有些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他第一時間找來了杜弼和裴緒。
目前在整個司聞曹中,除了姚柚,知情者隻有他們三個。
荀诩将最新的情況簡要地彙報了一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張公文的抄件,拿給杜弼和裴緒傳閱,并加以說明:“這是我今天從糧田曹那裡弄來的調令抄件。
命令狐忠提前一天押送糧草出發的人确實是李平。
”
“這意味着什麼?”杜弼問。
荀诩回答的很坦率:“我不知道。
”
“這是否意味着狐忠就是燭龍?”裴緒聽完荀诩的講述,不太自信地發表自己的看法,“他的匆忙離去也許是一個李平即将叛逃的信号。
”荀诩斷然否定了這個推測。
“這個理論說不通。
策反敵國高官是一件難度極高的事情。
一般來說,被策反者隻信任與他長期接觸過的策反者,并建立起一種無可取代的緊密關系,任何更換或者變動都會導緻前者心理上的失衡,以緻策反工作前功盡棄。
在李平叛逃前夕把‘燭龍’派出到外地去,這不可想象。
策反者始終要在被策反者側近,給予其安全感,這是策反的一條基本原則。
”
“那麼隻剩下另外一種解釋。
李平想把狐忠調開,是認為他妨害到整個叛逃計劃的展開……呃……難道說,燭龍其實是成藩?”裴緒搔搔腦袋。
荀诩搖了搖頭,嘴唇抿的很緊,右手緩慢地搓着下巴。
“在缺乏确鑿證據的時候,還是不要亂下輕率結論的好,免的讓我們先入為主。
”杜弼提醒了一下裴緒,然後把視線投向荀诩:“那麼成藩和李平的動靜如何?”
“兩個人目前都還在南鄭城中,沒有特别顯著的動靜。
”
杜弼忽然想到了些什麼,他對裴緒說:“聽說你對地圖頗研究是嗎?”裴緒謙遜地點了點頭,對自己的這一專長毫不隐瞞。
“這麼說漢中地區的地圖你全部都很熟悉喽?”
“不錯。
”
“那麼以你的看法,李都護如果要叛逃,他會選擇哪一條路線前往魏國?”
裴緒用手指按住太陽穴思考了一下,起身說:“請少等一下。
”随後他從鄰屋書架上取來一張畫在絹紙上的地圖,三尺見方。
裴緒把地圖平攤在一個銅盤上,拿兩尊燭台壓住兩個角,用毛筆的筆杆在上面一邊筆劃一邊說:“唔……基本上一共有三條路徑可以選擇:一是從褒秦道北上走綏陽小谷,但這條路比較險峻,而且靠近戰區,實在危險。
再者說,兩年之前靡沖逃亡選擇的就是這一條路,魏國不大可能再冒一次風險。
”
杜弼看了一眼荀诩,那是他的傑作。
“第二條路是從斜谷、大散關入陳倉。
這條路的優點是路途短,陳倉的魏國守軍可以随時進行接應。
不過這兩處地方屬于軍事要地,我軍布防十分嚴密,不大容易通過。
現在接近雨季,斜谷也可能會變的難以通行;我想你們都知道一年前曹真在子午谷的窘境。
”
“那豈不是說,整個北部都……”杜弼曾經從天水逃亡回來過,對于秦嶺兩側的地理環境很熟悉。
“不錯,以我的估計,李都護的逃亡——我是說如果——很可能會選擇西南方向。
”
“西南?”荀诩趴到地圖上一看,指着紙上的一塊說道:“難道是這裡?”
“沿漢水向西南方向走,繞過防衛嚴密的城固,循西鄉一線進入位于魏國邊境的石泉。
這從目前來看是最有可能的逃亡路線了。
路途短,比較好走;更重要的是,我軍在漢中的布防北密南疏,利于鑽空子。
等到他們抵達石泉,可選擇的路線就很多了,可以繼續東進去上庸,也可以北上循子午谷直接去長安,無論哪條路線都在魏軍控制之下。
”
他們三個都不知道,當年靡沖就是沿着這一條路線潛入蜀國的。
“看來我們對南鄭南門與東門的監視要格外重視才行,外圍的西鄉等關隘也要提高警衛級别。
”荀诩很快得出結論。
杜弼表示贊同:“目前雖然仍舊無法确認燭龍的身份,也不知道李都護是否真的打算叛逃,但預防萬一呐。
”
“最頭疼的是,這些行動不能搞的動靜太大。
既得讓底層執行者切實執行,又不能被李都護發覺我們的真實意圖——他現在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