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鄭的最高行政長官——訓令和公文該怎麼起草,就有勞軍謀司的人了。
”
荀诩一邊說着一邊拍了拍杜弼的肩膀,文辭修飾上的花樣他一向不在行。
他很樂意在這方面暴露自己的無能,然後把工作甩給适當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謹慎的敲門聲。
荀诩站起身,示意其他兩個人将所有相關文書倒扣在桌面上,然後繞過一扇石制的隔音屏,把門打開。
站在門外的是靖安司的一名近侍,他的手裡捏着一張銅制的腰牌。
“發生什麼事了?我不是說過開會期間不允許任何人來打攪麼?”
“是的,大人。
但是有人找你。
我無法拒絕他的命令。
”近侍道。
“哦?”
荀诩接過銅牌看了一眼,把它随手别到了腰帶上面。
他揮手讓近侍退下,轉回屋子裡來對杜弼與裴緒說:“會議不得不中斷了,緊急召見,我非去不可。
”
“是誰?”
“就是剛才咱們說的話題人物,李平李都護。
”荀诩似笑非笑地回答。
房間裡的其他兩個人都帶着不同的表情沉默下來。
這究竟是第幾次進入丞相府接受南鄭最高行政長官的接見,荀诩自己也說不清楚。
以往拜訪丞相府,他有一種回到家裡的歸屬感和安心——如果蜀漢是家的話,那麼南鄭丞相府就是一位嚴厲而可靠的家長;但這一次當荀诩邁入丞相府大門的一瞬間,他感覺自己身處敵境。
“也許燭龍就在附近某個角落裡看着我。
”
這樣的想法在荀诩腦海裡揮之不去,他不時不由自主地轉動脖子,朝兩邊綠色桑樹掩映下的窗戶縫隙望去,這幾乎成了強迫症。
大軍出征後的丞相府格外靜谧,一半人員都與諸葛丞相随行,所以一路上荀诩幾乎沒有碰到什麼人,隻偶爾可見到身穿黑服的仆役擡着雜物低頭匆匆走過。
李平的政室距離諸葛丞相的房間并不遠,這是一間青磚灰瓦式的建築,絕對面積甚至要比諸葛丞相的還要大。
門口挂着一把束着黃色綢帶的魚紋銅劍,劍未開刃,但紋理與造型透着無比的尊貴,提醒路過的每一個人:房子的主人雖然目前隻負責丞相府的後勤事務,但仍舊是一名皇帝親自委任并掌管中軍大權的“中都護”——這是李嚴在能力範圍之内對諸葛亮做出的無聲抗議。
荀诩一進政室的門,就看到李平端坐在房間正中。
他身前的幾案一塵不染,隻擺着一副精緻的茶具。
各類文書與卷宗都拾掇的整整齊齊,與諸葛丞相雜亂的房間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的身旁還擱着一個煮水的小袖爐。
“荀從事,别來無恙?”
李平站起身來,客氣地打了個招呼。
荀诩從江東返回漢中的時候,就是與李平的軍隊随行,兩人也算相熟。
荀诩恭敬地還了禮,在李平的下首坐定。
李平本人的相貌就和他的字“正方”一樣,一張國字臉敦實厚重,初次見面的人能油然生出一股好感;他的語調和動作也都相當持重謹慎,給人一種強烈的内斂印象。
荀诩兩年前在江州初次見到李平的時候,對其第一眼印象也頗有好感。
不過現在荀诩能夠從這些刻意修飾過的表面形象覺察到一些值得玩味的東西。
“不知都護大人找我來,所為何事?”
荀诩開門見山地問道。
李平呵呵一笑,舉起身前的茶杯緩緩地啜了一口,這才悠然說道:“這次叫荀從事您過來,不為别的,是想知道一下關于那個内間鄧先的事。
”
他在撒謊。
荀诩看的出來,李平今天找他來肯定不會是為了這種事情——至少不完全是——關于鄧先叛國的詳細報告早在五天前就被送交了李平,就算是荀诩本人也不可能知道的比那份報告更多。
“大人是對那份報告的某些細節不太明白嗎?”荀诩謹慎地做了一個防守性的回答,他還摸不清李平到底想要做什麼。
李平露出一副痛惜的表情,攤開雙手。
“在我的管轄範圍之下居然出了這樣的事情,真是令人遺憾。
我自己也難辭其咎。
所以我希望能多了解一下,好防止這樣的悲劇再度發生。
”
于是荀诩将報告複述了一遍,沒有省略任何重要細節,也沒有增添任何。
李平眯着眼睛聚精會神地聽着荀诩的叙說,盡管他早已經知道内容,可絲毫沒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等到荀诩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