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已說周循、逐流、脫脫公主三人結義,誰知周循早有以死相報之心,故而悄悄留下絕影馬,棄了霸王戟,執了逐流卷口兵刃,單騎離去。
衆胡軍見得人影,随後趕來,于是解了逐流、脫脫之圍。
隻表逐流、脫脫公主委實疲累,一覺醒來,周循已去,逐流二人驚駭道:“既已結義,自該同死,子遠何故如此?”跨到絕影馬旁,方見周循留下錦囊。
逐流才曉原來當日周循初見飄萍之時,便已暗生情愫,夢萦佳人,隻是天各一方,未有片語交換。
逐流急道:“公主,子遠哥哥獨自去引敵軍,其勢甚險,不可不救。
料援軍不見我等,自當來援,無須我等去喚。
”脫脫便即上馬,二人循迹投西。
絕影馬載了逐流早如風雷電摯般馳去。
脫脫公主卻哪裡跟得上了。
逐流隻得等候,脫脫趕近,恨恨道:“這馬如此不争氣!”逐流安慰道:“子遠哥哥足智多謀,料來一時之間,胡軍未必能耐其何!吾等隻緩緩趕去接應便是。
”脫脫公主道:“救兵如救火,若再遲延,子遠哥哥休矣!”忽然松了缰繩,飛身一躍,早坐到逐流身後,道:“你我共騎追去吧,我那坐騎隻好不顧了。
”
逐流正自沉吟,忽覺一團軟玉靠在背後,淡淡幽香撲鼻,不禁頭一暈,差點墜馬,連忙按捺心神,摒除雜念,隻道:“聖人雲,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脫脫公主道:“無用二哥,瞎念什麼,還不快走!”逐流方若夢中驚醒,雙腿一夾,那絕影馬提起鐵蹄,飛也似的往前奔去。
不覺趕過數十裡,一路草木盡皆東倒西歪,卻仍未見匈奴兵馬,兩人隻顧着前進,哪提防天地陡然陰暗下來,脫脫公主轉目望時,但見得右首塵土滾起,鋪天蓋地而來,頓時色變,叫道:“風暴至矣,往這邊走!”逐流亦望,果見沙土回旋,狂風猛起,天地之間,充塞呼嘯哭号之聲,驚雷處處響起,急一提馬缰,順着脫脫公主所指方向飛馳而去。
身後狂風如旋龍般追來,耳聽得飛砂走石,眼看着黃土沖宵,那絕影馬何等靈性,四蹄翻飛,隻是狂奔,兩人心中都駭到了極點,一齊低伏,但覺耳邊呼呼風響,刮得滿身皆痛,遍體生疼。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沙方才緩下,兩人卻已深入荒漠之中,四面空空曠曠,杳無人煙,遙望大山聳立雲空之間,若隐若現,逐流不覺心下一陣渺茫無助。
脫脫公主道:“暫且下去,馬兒可累得很了。
”兩人躍下,脫脫公主輕聲道:“吾等既落此境,别說尋找大哥,雖自身亦難保矣,我死不足惜,隻是連累了你這無用二哥。
”逐流道:“公主休如此說話,吾雖粉身碎骨,亦當送公主出此荒原,返回中華。
”
脫脫公主撇撇嘴道:“無用二哥,誰要你救了!我自幼在沙漠中長大,還怕什麼風沙麼?給點水我喝,暫且歇會,咱們便走。
”逐流便從馬頸上摘下水囊,遞給公主。
兩人坐下,公主接過喝了一口,道:“你也喝吧,待會趕路,你可不許叫渴!”
逐流依言接過水囊,公主在旁問道:“書呆子二哥,問你一聲,你昨天那個什麼聖人雲雲,是些什麼玩意?”逐流不覺歎道:“乃儒家之說也,惜乎胡人不聽吾言,使吾枉自傷了這許多無辜性命,有違天道,豈不悲乎?聖人雲: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誠不虛言。
”說着長長歎了一聲,眼望烏翅環上霸王戟,暗恨道:“子遠哥哥為我臨危,不知性命如何,我要這霸王戟何用?”
忽然脫脫公主伸手把他水囊奪了過去,逐流轉過頭來道:“公主此是何意?”脫脫止住道:“哼,鎮北王在此數年,教化胡民,傳揚文字,你欺負我沒讀過漢書嗎?聖人雲,去兵去食,唯餘信耳,人莫不有死,民無信不立。
你日後也别喝水了,但記得送我往中華去!”逐流笑道:“公主胡解經書,莫此為甚,此為政輕重也,豈有他意?”脫脫公主啐道:“無用二哥,看你這樣,待會見到那班賊寇,你也不動手,隻是念叨聖人雲雲,自有那刀槍及身,盡皆寸斷,劍戟挨體,無不成灰!”把水囊還給他道:“走吧!”
兩人重又共坐一騎,這回脫脫公主坐在前邊,信馬由缰,隻盼走出沙漠再說。
幸得二人皆帶弓箭在身,兩人都有騎射神技,逐流為求飽肚,終于盡棄不忍之心,追羊逐鹿,捕兔射雕,生吞活剝,茹毛飲血,一路倒也未遭饑餓。
夜間堆沙為營,依馬為靠,二人輪流守護。
十餘日後,兩人已入山中,方免了連日來風撲臉面之痛,沙陷馬蹄之苦,夜宿之時,亦有山洞避風。
一連千裡,皆無人家,兩人也不知到了何處。
但見得風雲變幻,滿天飄雪,料是隆冬已至,正自發愁,幸得遇一難民,耐不住饑寒昏暈馬下,卻得逐流救了,以外袍衣之。
那人急欲還鄉,臨去之時告知逐流方向路途,二小方曉原來已到了琢邪山,再往前就是魏國境内了,都是一驚,折回奔河西鮮卑國而走。
這日天色愈寒,平地雪深兩尺,二人曉行夜宿,苦不堪言。
這日夜間依舊宿于山洞之中,逐流雖然健壯,自将衣袍贈與難民後,亦難免挨凍受寒。
時值午夜,萬籁俱寂,風中微夾隐隐狼嚎,也不知從何處傳來,逐流翻來覆去,哪裡卻睡得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