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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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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學校裡功課一塌糊塗,成天在外頭遊蕩,當然這也要怪大少奶奶過于溺愛不明,造成他這種性格。

    前一向他還到世鈞這裡來借錢的,打扮得像個阿飛。

    借錢的事情他母親大概是不知道,現在也許被她發覺了,她今天來,也說不定就是還錢來的。

    但是世鈞并沒有猜着。

    大少奶奶是因為今天有人請客,在一個館子裡吃飯,剛巧碰見了翠芝——人家請客,是在樓上房間裡,翠芝和叔惠是在樓下的火車座裡,大少奶奶就是從他們面前走過,看見翠芝好像在那兒擦眼淚。

    大少奶奶是認識叔惠的,叔惠卻不認識她了,因為隔了這些年,而且大少奶奶現在完全換了一種老太太的打扮。

    叔惠不認識,翠芝看見她也視若無睹,大概全神都擱在叔惠身上。

    大少奶奶當時就也沒跟他們招呼,徑自上樓赴宴。

    席散後再下樓來,他們已經不在那裡了。

    大少奶奶回去,越想越覺得不對,因此當天就到世鈞這裡來察看動靜。

    她覺得這事情關系重大,不能因為翠芝是她娘家的表妹便代為隐瞞,所以她自以為是抱着一種大義滅親的心理,而并不是幸災樂禍。

     見了世鈞,她便笑道:“翠芝呢?”世鈞笑道:“她出去了。

    ” 大少奶奶笑道:“怎麼丢你一個人在家呀?”世鈞告訴她他有點不舒服,瀉肚子,所以沒出去。

    兩人互相問候,又談起小健,世鈞聽她的口氣,仿佛對小健在外面荒唐的行徑并不知情,他覺得他應該告訴她,要不然,說起來他也有不是,怎麼背地裡借錢給小健,倒好像是鼓勵他揮霍。

    但是跟她說這個話倒很不容易措詞,一個說得不好,就像是向她讨債似的。

     而且大少奶奶向來護短,她口中的小健永遠是一個出類拔萃的好青年,别人要是想說他不好,這話簡直說不出口。

    大少奶奶見世鈞幾次吞吞吐吐,又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就越發想着他是有什麼難以出口的隐痛,她是翠芝娘家的人,他一定是要在娘家人面前數說她的罪狀。

    大少奶奶便道:“你可是有什麼話要說,你盡管告訴我不要緊。

    ”世鈞笑道:“不是,也沒什麼——”他還沒往下說,大少奶奶便接上去說道:“是為翠芝是吧?翠芝也是不好,太不顧你的面子了,跟一個男人在外頭吃飯,淌眼抹淚的——要不然我也不多這個嘴了,翠芝那樣子實在是不對,給我看見不要緊,給别人看見算什麼呢?”世鈞倒一時摸不着頭腦,半晌方道:“你是說今天哪?她今天是陪叔惠出去的。

    ”大少奶奶淡淡地道:“是的,我認識,從前不是常到南京來,住在我們家的?他可不認識我了。

    ”世鈞道:“是呀,他剛到上海來,本來我們約好了一塊出去玩的,因為我忽然病了,所以隻好翠芝陪着他去。

    ”大少奶奶道:出去玩不要緊哪,沖着人家淌眼淚,算哪一出?那一定是你看錯了,嫂嫂,不會有這事。

    叔惠是我最好的朋友。

    翠芝雖然有時脾氣倔一點,可是——不會有這樣的事的!” 他說到這裡,不由得笑了起來。

    大少奶奶道:“那頂好了!隻要你相信她就是了!” 世鈞見她頗有點氣憤憤的樣子,他本來還想告訴她關于小健在外面胡鬧的事情,現在倒不能告訴她了——她才說了翠芝的壞話,他就說小健的壞話,倒成了一種反擊,她聽見了豈不更是氣上加氣。

    所以他也就不提了,另外找出些話來和她閑談。

    但是大少奶奶始終怒氣未消,沒坐一會就走了。

    她走後,世鈞倒慨歎了一番,心裡想像她這樣”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實在是心理不大正常,她也是因為青年守寡,是一個舊禮教下的犧牲者,說起來也是很可悲的。

     大貝二貝看電影回來了,就鬧着要吃晚飯。

    世鈞想着翠芝和叔惠也就要回來了,就說等他們回來一塊吃。

    等來等去,等得兩個孩子怨聲載道。

    世鈞叫他們先吃,自己仍舊等着,因為他覺得叔惠這次來,剛巧碰得不巧,昨天他又有應酬,今天又病了,一直也沒機會暢談一下。

    他盡在這裡等着,卻沒想到叔惠和翠芝已經在外面吃過晚飯了。

    是翠芝一定要拖他去的,翠芝今天一直帶着一種執着的感傷的氣息,使叔惠非常感到不安,所以他吃過晚飯就堅持着說要回家去看看,沒有跟她一塊回來。

    他覺得他以後還是不要去住世鈞那裡,而且也不應當來往得太密切。

     這一天晚上翠芝一個人回來,世鈞問道:“叔惠呢?”翠芝道:“他回家去了,說他跟他們老太太說好的。

    ”世鈞很是失望。

    翠芝聽見說他一直等着他們,到現在沒吃晚飯,他今天一天也沒吃什麼東西,這時候好了,倒是覺得非常餓,翠芝心裡也覺得很對不起他,忙叫傭人快點開飯。

    張羅着他吃過了飯,她又勸他:“你還是去躺下吧。

    ”世鈞道:“我好了呀,明天可以照常出去了。

    ”翠芝道:“那你明天要起早,更該多休息休息了。

    ”世鈞道:“我今天睡了一天了,老躺着也悶得慌。

    ”但她還是催他上樓去躺着,又給他泡了杯茶,親自送上樓來,而且特别體貼入微,因為他說悶得慌,就從亭子間裡拿了本書來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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