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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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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她的注視。

    她覺得自己被友愛圍繞着,心裡非常輕松,說一句話就仿佛在發一個表示快樂的信号。

     "我昨晚到的,睡在志元那裡。

    就隻見過這幾位朋友,"仁民回答着,也把眼光在那些男女的臉上輪了一轉。

    和佩珠一樣,他也得了同樣的表示友情的回答。

    "我素來就不大高興寫信。

    在信裡說話根本不方便。

    " "我父親前兩天還有信來,也不曾提到你來的事情,"佩珠說,便走到方桌旁邊。

    "你們在讨論什麼事?仁民,你給我們帶來什麼好消息?" 仁民也走到方桌旁邊,他換了嚴肅的語調說:"S地的朋友叫我帶了這些信來和你們商量。

    在我們那邊情形比較困難。

    "他俯下身子去翻閱桌上的文件,一張一張地陸續遞給佩珠看。

     雄和碧出去搬了凳子進來,慧和影也出去搬。

    凳子全搬進來了,每個人都有一個座位。

    大家圍着方桌坐下,仔細地輪流翻閱桌上的文件。

    房裡靜靜的,在天井裡誰也不會想到房裡會有這許多人。

    于是仁民的壓低的聲音響起來了。

    這是一篇長的報告。

    過後就有好幾個人接連地發言。

    碧和志元說得最多;佩珠、雄、慧也說得不少。

    他們的聲音都很低。

     在某一點上,起了小的争論,慧和志元站在反對的兩方面,兩個人起初都不肯讓步,反複争論了好一會。

    志元的不清楚的口音漸漸地敵不住慧的明快的口齒了,他顯得着急起來,差不多掙紅了臉。

    這其間佩珠出來抓住了兩個人的論點,極力使它們接近。

    後來志元作了一個小小的讓步,讓大家修正了慧的提議把它通過了。

    衆人帶着微笑來讨論新的問題。

    沒有人覺得奇怪。

    在他們的會議裡事情常常是如此進行的。

     這些時候賢一直在外面天井裡走來走去。

    他不作聲,但是他并不覺得寂寞。

    他的臉上時時露出笑容,因為在他的眼睛裡現出了另一些景象。

     十二點鐘的光景會議完畢了。

    克和陳清先出來,開了大門走了。

    賢把大門重新關上。

    院子裡突然顯得熱鬧起來。

     "碧,我們做飯去,"雄拉着他的愛人碧到廳堂後面廚房裡去了。

     "你們大家來幫忙呀。

    慧,影,佩珠&hellip&hellip都來呀。

    "碧回過頭笑着喚那幾個女子。

    影馬上跟了去。

    慧應了一聲,卻依舊留在天井裡。

    佩珠已經走上廳堂,卻被志元喚住了。

    志元說:"佩珠,你不要去,我們陪仁民談談話。

    " 賢跟在佩珠後面,佩珠回轉身子對賢說:"賢,你進去吧。

    " 她走回天井裡,靠了一株龍眼樹站着。

     仁民正在天井裡踱着,一面和志元談話。

    他看見佩珠,便站住把她端詳了一下,微笑說:"佩珠比從前高了些。

    從前她梳兩根辮子垂在腦後,好像一個小姑娘。

    " 志元第一個粗聲笑起來,接着别人都笑了。

    佩珠自己也忍不住笑,她并沒有紅臉,卻說道:"聽你這口氣好像你就是我的父親。

    你現在真的老了。

    " "你說我老?我不相信。

    我們這班人是不會老的。

    "仁民最不願意别人說他老,他聽見就要分辯,他的态度是半正經半開玩笑的。

     "說得好。

    "志元在旁邊拍手稱贊起來。

    仁民掉過頭看他,笑道:"你還是從前那個樣子。

    " "你還記得從前的事情嗎?"志元哈哈笑道。

    "還有那個女人&hellip&hellip她叫什麼名字,我隻記得她姓熊&hellip&hellip你那個時候正愛她愛得發昏。

    她嫁給那個官僚去了&hellip&hellip你為了她還罵過我。

    " 仁民用責備的眼光看了志元一眼,似乎怪他不該說出這些話。

    他把眉頭略微一皺,低聲說:"她已經死了。

    她嫁了那個官僚不到一年就孤寂地死在醫院裡。

    我不知道她的墳在什麼地方。

    人死了,也用不着再提了。

    "他的聲音有些苦澀,他也不再說下去,便埋下了頭。

     衆人都知道仁民和那個姓熊的女人的關系,志元和佩珠知道得更清楚,因為那時候他們都在S地;尤其是佩珠,她想到那個為了愛情犧牲一切的病弱的女人,心裡也很難過。

    志元後悔不該提起那個女人,卻找不出話來表示歉意,他有點窘,他以為仁民在暗暗地吞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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