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氣候潮濕,一年内難得見到幾次太陽,來之前聽人說蜀中的狗見到太陽都會感到很奇怪,以為是什麼怪物,不停地朝太陽狂叫。乍一聽象是誇張,不過來了以後才知道确有其事。
連着下了幾天的雨,好容易盼到雨停,卻隻能隔着灰色的雲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太陽,即使這樣也很難得了。子龍來約我出去飲酒,據說城東新開了一個館子,那裡有道魚頭做得不錯,于是我倆都換了便裝,沒騎馬也沒帶随從,說着話溜溜達達地步行過去。
快到了的時候,忽見一家門口晾了一床褥子,中間有一大片黃色的痕迹,想來是家中小孩尿床所緻。我和子龍不禁相視一笑,走過去後子龍突然又返回去,站在那裡又端詳了一會,我覺得有點奇怪,卻見子龍笑道:三哥,你過來看,這象不象西蜀地形圖?我走近了仔細看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果然很象!
說起西蜀地形圖來,忍不住要說起一個人,此人姓張名松,是個土生土長的成都人,當初在劉彰手下官居别駕。提到這個人總讓我想起彌橫,彌橫是大腦袋細脖子長得挺吓人,張松是五短身材,尖嘴猴腮,獐頭鼠目,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是哪個馬戲團裡跑出來的猴子。當年我見彌橫的時候想下馬揍他一頓,而我第一次見到張松時真想朝他臉上踹一腳。
就是這個張松,當年揣着一張西蜀地形圖東奔西走,先到曹操那裡準備把西川推銷給曹操,結果差點讓曹操給殺了,後來遇到了大哥,于是西川四十一州都歸了大哥。
說起張松見曹操跟彌橫有點相似之處,彌橫是裸衣擊鼓罵曹操,張松沒那麼大的膽,但同樣沒給曹操好臉色。先是出言頂撞,後來曹操領他去看兵馬演習,想借此震一震張松,沒想到張松不以為然,整個演習過程都是斜着眼看下來的(他眼睛本來就不正,想不斜眼的話需要把脖子轉好大的一個角度)。曹操有點惱火,吓唬張松道:我的大軍所到之處,戰無不勝,攻無不取;順我者生,逆我者死。張松連連點頭說:是啊,曹丞相戰必勝,攻必取,我早就聽說了。比如濮陽攻呂布之時,宛城戰張繡之日;赤壁遇周郎,華容逢關羽;割須棄袍于潼關,奪船避箭于渭水。這都是無敵于天下的事啊。這下可把曹操給氣壞了,因為曹孟德一生打過很多勝仗,但也有幾次慘敗,差點兒連命也丢了。張松列舉的,恰恰是曹操一生處境最狼狽的幾次。當下就要把張松給砍了,幸虧楊修攔阻才暫時把張松的腦袋留在他的脖子上。
彌橫當年是持才傲物,張松雖說也有才,一目十行過目不忘,驚得曹操連他的孟德新書都燒了。但張松這麼張狂卻不僅僅是自持有才,更重要的是他懷裡有張西蜀地形圖啊,西川四十一州畫得清清楚楚,有了它取西蜀不過是囊中取物,所謂奇貨可居,因此張松目空一切。誰想到曹操也是個吃生肉的主兒,雖說當時曹操剛在赤壁被燒了個須眉皆無,但曹操自命丞相坐鎮許都,視天下皆為囊中之物,想來是不會為了區區四十一州而低三下四地去巴結張松的。其實張松的許都之行很失敗,表面上的任務是想讓曹操幫忙攻打張魯,暗地裡的目的是想把西川獻給曹操弄個官做做,到頭來卻是一無所獲。要不是後來遇到了大哥,他還得揣着圖灰溜溜地回去做他的别駕。
按說現在我們坐在成都城裡喝酒吃菜有張松的功勞,但實際上當年張松一出成都大哥就派人盯着他呢,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大哥的掌握之中,所以很多看起來偶然的事情其實都是必然的。
很多人說當年曹操冷落張松的主要原因是厭惡他的長相,這或許隻是推測,但不能不說人的儀表有時候的确很重要,比如剛才向我們推薦魚頭的那個店小二,如果他能把牙縫裡的菜葉子和指甲裡的黑泥清理一下,或許我們就不會換飯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