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有上議院,所有貴族議員全部是皇室任命的,并非民選。
彭定康先生怎麼到香港來忽然搞這麼一套。
你這篇文章的英文翻譯我也看過了。
”他指指《明報月刊》旁邊放着的幾頁英文複印本,有幾行底下劃着紅線,相信是他閱讀時表示同意的。
他問起一般香港人對于中英争議的看法。
我說工商界人士大都不贊成彭督的政改方案,一般職工和青年學生則支持,目前雙方的人數大概差不多,也或許低薪人士和青年支彭的人數略多。
(按:此為三月中旬的情況,其後數次民意調查,均顯示支彭者人數有所下降。
)一般而論,普通香港市民對于争執的内容實在并不明白,大家隻希望中英談判合作,香港社會穩定繁榮,平穩過渡,不希望突然有急劇的改變。
所以魯平主任在記者招待會中肯定宣告中國不會提早收回香港,所謂“另起爐竈”乃是完全根據基本法的規定辦事,香港股市立即大升。
這可以充分反映了香港工商界的觀點。
此後有三十分鐘左右的時間談論彭定康的政改方案和英國的政治局勢。
我總的印象是,江澤民并沒有太激烈的主張和言辭,但對原則和外交立場十分堅持,表示沒有退讓半步的可能。
他說:“中國人是有脊梁的,決不會對外國人的無理壓力彎腰。
”他說:
“任何外交上的磋商談判,雙方當然可能各自作出合理的讓步,以換取對方的讓步,由此達成協議。
但協議既然成立,就決不容許食言反悔,言而無信。
就算是面對有組織的西方國家強大壓力,我們也決不會屈服。
中國自解放以來,從來沒有不遵守國際條約、協議的記錄。
中英聯合聲明我們必定嚴格遵守,基本法的規定要切實執行,和外國達成的諒解和協議必須照辦。
”
他說:“‘中國人是有脊梁的’,這句話是魯迅在《且介亭雜文》中說的。
他有民族氣節。
他是浙江人,你們浙江文人很多,宋朝的大詩人陸遊也是浙江人。
他的詩詞我想有三個方面,‘紅酥手,黃滕酒’的‘钗頭鳳’是愛情方面的;許多田園和抒懷詩詞是恬淡灑脫方面的;後世人最重視的是他的愛國詩,尤其是‘死去原知萬事空’那一首,幾乎沒有一個中國知識分子不知道、不贊賞的。
”
他說:“我是學電機工程的,丁關根同志也是學科技的,我們都是上海交通大學畢業。
我不搞文藝,但喜愛文藝,關根同志也是。
”
此後他和我談了一些中外文藝作品。
他最近借了俄國一部電影的錄像帶來看,是根據托爾斯泰小說《複活》拍攝的,他說這表現了舊俄時代高尚的人道主義精神。
托爾斯泰的另一部小說《安娜·卡列尼娜》,他說,那可說是俄國的《紅樓夢》,通過家庭生活來反映封建社會對人性的束縛。
莎士比亞的戲劇TimonofAthens(《雅典的狄蒙》),他覺得劇中主角狄蒙斥罵雅典人崇拜金錢、生活腐化、朝三暮四、品格卑鄙的部分十分淋漓痛快。
我想他特别提到莎士比亞這部比較次要的劇作,當是其中含有強烈的政治内容,以及當時雅典人“一切向錢看”的心态淹沒了高貴情操,這種危險的精神狀态值得注意。
他關于魯迅所說的“中國的脊梁”,我回到香港後查閱魯迅《且介亭雜文》,這句話出于《中國人失掉自信為了嗎?》一文,作于1934年9月。
該文的最後三段是:
“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拼命硬幹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雖是等于為帝王将相作家譜的所謂‘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耀,這就是中國的脊梁。
這一類的人們,就是現在也何嘗少呢?他們有确信,不自欺;他們在前仆後繼的戰鬥,不過一面總在被摧殘,被抹殺,消滅于黑暗中,不能為大家所知道罷了。
說中國人失掉了自信力,用以指一部分人則可,倘若加于全體,那簡直是誣蔑。
要論中國人,必須不被搽在表面的自欺欺人的脂粉所诓騙,卻看看他的筋骨和脊梁。
自信力的有無,狀元宰相的文章是不足為據的,要自己去看地底下。
”
我一向主張香港盡可能現狀不變,因為這最安全,對大多數人有利。
但我也從來不怪責基于向往西方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