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的中國小說,
讀來讀去還是金庸。
有人說,金庸的小說是武俠小說,是武俠小說的頂峰;有人說,金庸的小說是言情小說,寫盡了人間各種形形色色的情感;有人說,金庸的小說是通俗小說,是有價值的通俗小說;還有人說,金庸小說是浪漫派小說;更有人說,金庸的小說僅僅是小說,算不上文學作品。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其實,說來說去,金庸的小說就是地地道道的小說,是像《紅樓夢》一樣好的小說,是詩歌般的小說,是寫人寫情寫景寫曆史的小說,是引人入勝,讓人手不釋卷的小說。
套用“金學大師”倪匡的話來說,“以前,世界上未曾有過這樣好看的小說;以後,隻怕也不會再有了。
”
學究們、評論家們設置了許許多多概念名份,什麼純文學、通俗文學,什麼現實主義、浪漫主義,把那些鮮活的文學作品支解得支離破碎,再貼上一塊塊的标簽。
其實,對于偉大的文學家、藝術家,沒有什麼概念能夠規範他們。
莎士比亞是什麼流派?曹雪芹又是什麼流派?貝多芬、畢加索又是什麼流派呢?
隻有那些不入流的文學家、藝術家,創作時才會宣稱自己是這個“派”那個“主義”,因為他們才情空虛,學識淺薄,所以借名号來壯膽。
而那些真正的大師,從來不去介意自己要被歸入哪流哪派,他們隻知道生命中有一股清泉要奔湧而出,他們隻知道惟有文字、線條、音符、色彩才是他們的生命,于是他們隻知道讓生命之泉去自然流淌,順流而下,一瀉千裡地創作,再創作。
以金庸小說而論,其中有武俠、傳奇的一面,天馬行空,情節曲折;也有推理、言情的一面,懸念重重,扣人心弦。
有悲劇的一面,寫盡人間的無奈悲涼;也有喜劇的一面,處處夾雜了幽默諧趣,以及善意的嘲笑。
有諷刺鞭撻的一面,對于世态人心,社會曆史的陰暗醜陋,不乏犀利的思考與揭露;還有稱頌贊美的一面,對善良的品質,俠義的情操給予充分的讴歌和褒揚。
正如《紅樓夢》一樣,道學家看出“淫”,才子看出“纏綿”,革命家看出“反清”
(魯迅語)。
實在是見仁見智,說不清,道不明。
所以金庸的小說若是被人安上什麼“主義”之類的名号,就變得莫名其妙了。
還是倪匡說得有道理,小說一定要好看,不好看的小說有什麼用?金庸也認為,文學藝術首先是表現美的,是追求美感的。
金庸的小說中最吸引人的,不光是那些離奇詭異的情節,也不止是那些古靈精怪的武功,而是那種氛圍,那種意象。
這是我們失落了很久的“中國”,是我們夢幻裡的“中國”,是如詩如畫的“中國”,也是标準的中國味道的“中國”。
這裡面的人物是地道的中國人,他們的語言是地道的漢語。
他們的生活方式是中國式的,五嶽的山山水水,宋明的村鎮酒肆,伴随着棋琴書畫,刀光劍影。
他們活動的場景是中國式的,從長河落日圓的大漠,到楊柳依依的江南,還有那曲徑通幽的庭院,小橋流水人家。
他們的情感也是中國式的,一切都洋溢着中國文化的神韻,體現着中華民族的傳統和習俗。
總之,中國文化美好的一面,詩情畫意的一面,全都在金庸的作品中表現得酣暢淋漓。
上至儒、道、釋的哲學倫理,下至古老中華的民俗民風,無不活潑潑地呈現在我們面前,使生活在煩惱塵世中的二十世紀中國人,感受到内心深處的“根”和“魂”,找到了自己的精神故鄉。
許多生長在當代的華人,無論是生活在本土還是身處海外,在中國傳統方面完全是一片空白,是貧血的。
幾乎可以說,許多青少年是憑借着金庸的作品,才将自己的血脈與悠久的中國曆史重新銜接;而許多中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