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人性中某種普通相,仿佛在我們生活中到處能見到,感覺到。
魯迅的聲譽與阿Q的成功也不無關系。
金庸也塑造了一些永遠值得人們談論而且永遠談論不盡的人物,如同《紅樓》、《三國》、《水浒》等作品中的某些人物,深入人們的心中,成了某種性格或行為的代名詞。
男孩子們也許會說:“我喜歡小龍女那樣的女孩”,“我喜歡黃蓉那樣的女孩”。
女孩子們也許會說:“我喜歡楊過”,“我喜歡郭靖”,“我喜歡令狐沖”。
還有韋小寶、段譽、喬峰、王語嫣……
還有周伯通、張無忌、周芷若、胡斐……
每一個人物都代表一種命運;
每一個人物都有一段情緣;
每一個人物都是一面鏡子;
每一個人物都如同一出戲劇。
金庸認為,在人物刻畫方面除了好看之外,還應能令讀者感動和難忘,印象深刻而鮮明,因為小說旨在反映人生,而他也确實做到了這一點。
金庸的心懷是寬厚而悲憫的,對筆下人物從不簡單地劃分為“正”、“邪”、“善”、“惡”的類别。
那些反派人物沒有出現時,江湖上一片譴責之聲,但當他們真正出現時,總讓人覺得他們仍有可愛的地方,并非一無是處,無法完全否定。
而正派人物也具有各種弱點,從而使他們顯得更為有血有肉,真實可信。
“這個社會上也很難講誰是百分之百的好人或壞人,壞人身上也會有好的成分,好人身上也有壞的成分。
……
作者考慮的是真實的問題。
”(金庸語)
沒有絕對的“善”,也沒有絕對的“惡”。
在金庸的書中,即使一個公認的“惡人”,在從事一項“惡事”時,他也可能是出于他自身相當充足的理由,或可笑或可氣或可悲或可恨。
而所謂的“好人”,哪怕是出于“善”的動機也不一定能得出“好”的結局或效果。
所以,金庸筆下的人物,很少是單純的好人或壞人。
他洞察了人性的全部奧秘,以及人性自身的沖突和矛盾。
他以一種寬容的态度,理解的态度,來描述冥冥衆生。
在這一點上,金庸的作品絕不是那些“通俗小說”可以比拟的,也不是一般的所謂“嚴肅文學”可以涵蓋的。
米蘭·昆德拉說,小說家的責任,就在于告訴人們,生活不是像他們所看到的那樣,不是的,在生活的表象下,有着不可言說的複雜性,超越我們一般倫理、法律等的判斷。
金庸無疑非常出色地完成了此種責任。
僅一個韋小寶,就很能說明問題。
韋小寶在讀者的心目中引起兩種截然相反的看法:一是認為韋小寶達到了人生的最高境界;另一個說法是韋小寶是十足的無賴混蛋。
其實,韋小寶就是韋小寶,是一個容納了曆史感很強的中國人性格的人物。
無法以倫理标準去評判這麼一個美學形象。
這個形象本身涉及的問題恐怕與中國儒釋道文化對于人格的塑造,中國人的民族性諸問題相關,足以寫一本專著來探讨。
就人物的塑造而言,也斷斷不能将金庸的作品歸入一般的通俗文學之列。
從塑造人物的功力來看,金庸的小說絕對是大師的手筆,是真正的文學。
一般的通俗小說中,好人與壞人,正派與反派,善與惡,是與非,泾渭分明,不容混淆。
但是在偉大的作家筆下,卻不是這樣,生活中的全部複雜性被揭示無遺,好壞難分,善惡難斷,恩怨難解。
托爾斯泰寫《安娜·卡列尼娜》時,原來的構思是想将安娜寫成一個不道德的女人。
但是,寫着,寫着,他就改變了最初的想法,當他不斷地探索,不斷地深入像安娜這樣的女人的内心時,他感到既定的道德律是無能為力的。
于是,安娜這個文學形象激發讀者的,是萬千滋味不知從何說起,同情?鄙視?譴責?贊同?沒有一種單純的态度可以成立。
金庸小說中的人物總體上看也是如此,絲毫不受傳統的或既定的觀念來規範。
金庸以敏銳的目光審視人性,他感悟到了許多無法言說的困境與無奈。
他在許多作品中表現出一種隐痛,對于善與惡,對于愛與恨,永遠不能有圓滿的解釋。
而且暗示着不論你如何解釋,悲劇仍然會一代一代地演出下去。
關于金庸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