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從未發生過。
“是的,飽了。
”她的面孔微微發熱。
走到桌邊,她打開了醫藥箱,取出針管,感謝塑膠針管的發明,她用不著蒸針管針頭那一套,否則就麻煩了。
準備好了針藥,她拿起浸了酒精的藥棉。
“來吧!”老人順從的讓她打了針,一直微笑的望著她。
“腿怎樣?”她問。
“有些酸痛。
”“有感覺總比麻痹好。
”她說。
他一愣,銳利的盯了她一眼。
“你說話總使我覺得是雙關的,”他說,“我從沒遇見過像你這樣的女孩子。
”“躺好!”她命令的,在床沿上坐下來。
“我要幫你推拿一下,讓你雙腿的血液循環增速。
”
他順從的躺平身子,仍然注視著她。
“你已經開始有女暴君的味道了!”他說。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想必‘暴君’這疾病是具有傳染性的!”
“嗨!”他高興的說,“你既然笑了,我們就講和了吧?”
“我并沒有跟你吵架呀!”她笑著說,一面幫他按摩雙腿。
“反正,我隻是個護士……”
“好了,好了,”他迅速的打斷她:“別又搬出你護士職業範圍那一套,我已經聽怕了!”
“職業性的話你不愛聽,非職業性的談話又很容易犯你的忌,在你這兒做事未免太難了。
”
他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她繼續幫他按摩,也不再說話。
一時間,室內相當的安靜。
這藍色的房間,有一種靜幽幽的氣息。
床旁的小幾上,大約是李媽為了歡迎她的主人,插著一瓶萬壽菊,這正是菊花盛開的季節。
“你一定會奇怪,為什麼我兩個大兒子叫培中、培華,而我的小兒子,卻取名叫若塵吧?”他忽然開了口,聲音很平靜,很自然。
她看看他,沒有接腔。
“問題在于若塵不是我太太生的,換言之,他是我的私生子,你當然知道所謂私生子的意義了?”
她的手停頓了一剎那,又繼續的工作下去,她的目光深沉的停在他的臉上。
“若塵的母親是我的女秘書,一個嬌小玲瓏,如詩如夢般的女孩子,她從沒有對我要求過什麼,她沒有要我離婚,她沒有要我娶她,她甚至不收受我的金錢。
隻是,當若塵出世,她才哭泣著說,這孩子的命運,將像塵土一般,于是,她給他取名叫若塵。
若塵,”老人眯起了眼睛:“一個那麼漂亮、聰明、倔強、而自負的孩子!他幾乎是我的再生,是我的影子,天知道!我有多喜愛那孩子!”他停了停,又說下去:“若塵六歲那年,有天和同學打架,打得遍體鱗傷,滿頭是血,回家來,他問他母親:‘你是不是一個婊子?’我從沒看過曉嘉像那樣傷心過,她整晚抱著若塵流淚。
第二天,她把若塵交給了我,請求我按法律的手續收養這孩子,‘給他一個姓!’我領養了自己的親生子,曉嘉說:‘照顧他,對我發誓你會終身照顧這孩子!’我發了誓,天知道,我那時應該離婚,應該娶曉嘉,但是,那時我的事業剛剛成功,社會地位把我沖昏了頭,我怕輿論,我怕流言,我怕我太太會自殺,我怕太多太多的東西!于是,我隻能安撫曉嘉,勸慰曉嘉,拖延曉嘉……這樣,有一天,曉嘉悄然而去了,她隻給我留了一張紙條,上面題著一闋詞:新歡君未成,往事無人記,行雨共行雲,如夢還
如醉。
相見又難言,欲住渾無計,眉翠莫頻低,我已無
多淚。
就這樣,曉嘉去了,不久,我聽說她嫁給一個旅日華僑。
當她走後,我才知道我愛她有多深,我才知道她這一去,我的生命也結束了一大半,我也才知道,這些年來,我多對不起她。
那些日子,我如瘋如狂,如醉如癡,隻想把她找回來,當我絕望之後,我把所有的愛心都放在若塵的身上,我愛這孩子甚過愛世界上任何的一切!”
老人停止了,他的眼睛凝注著天花闆,眼光深黝黝的閃著光,他那平日顯得冷酷的臉龐,現在卻罩在一層沉摯的悲哀裡。
“若塵慢慢長大,他遺傳了我的倔強與自負,也遺傳了他母親的聰明與多情,他愛文學,愛藝術,十幾歲能作詩填詞,能繪圖設計,他成了我生活的重心。
他愛朋友,愛交際,爽朗好客,一擲千金。
隻要他在家裡,家裡永遠充滿了笑鬧,充滿了生氣,充滿了活力與青春的氣息。
我們父子間的感情融洽得無以複加,我承認,我有些變態的寵他,但是,誰能不寵這樣的孩子呢?”他又停了,江雨薇拿起桌上的一杯水,遞到他的唇邊,他飲了一口,躺下來。
又繼續說了下去:
“在我家裡,我嚴禁任何人提起若塵的身世,但是,若塵卻相當明白,他不知道他母親是離我而去,隻當他母親已經死了。
他拒絕喊我太太為媽,卻待我太太相當恭敬。
他在我家,成為非常奇異的一份子,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