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
她垂下了睫毛,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不開口還比較好些。
或者,殷文淵喜歡文靜的女孩子,自己是不是表現得太多了?“聽說,你在友倫公司做了一年半的秘書工作?”
“是的。
”“聽說,方靖倫很欣賞你!”
芷筠微微一跳,殷文淵用眼角掃著她,一面敲掉煙鬥裡的煙灰,他沒有疏忽她這輕微的震動。
“您認識方靖倫嗎?”她問。
“不,不認識,隻是聽說過,他也是商業界的名流,一個白手起家的企業家,我佩服這種人!”殷文淵掏出裝煙絲的皮夾,慢吞吞的裝著煙絲。
“聽說,方靖倫夫婦的感情并不太好!”
芷筠輕蹙了一下眉頭,困惑的望著殷文淵,難道她今晚特地來這兒,是為了談方靖倫嗎?還是……她迅速的把殷文淵前後的話互相印證,心裡模模糊糊的有些了解了。
她輕輕的吸了口氣。
“我不太清楚方靖倫的家庭,”她勉強的說,覺得受到了曲解,語氣就有點兒不穩定。
“上班的時候,大家都很少談自己的家務。
”“哦,是嗎?”殷文淵泛泛的接口:“我也反對在辦公廳裡談家務,每個公司,職員們都喜歡蜚短流長的批評上司,這似乎是很難改掉的惡習。
”他忽然調開了話題。
“你弟弟的身體怎樣?”芷筠很快的看了殷超凡一眼,帶著詢問的、不解的意味。
殷超凡皺皺眉,暗暗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并沒提過。
芷筠想起了雅珮,想起了範書婷,想起了餐廳裡那一幕。
她的心寒了,冷了,掉進了冰窖裡了。
他們都知道了,範家兄妹一定誇張了事實。
對竹偉本能的保護使她立刻尖銳了起來。
“我弟弟身體一直很好!”她有些激動的、反抗什麼似的說:“他從小就連傷風感冒都難得害一次!”
“好吧,我用錯了兩個字!”殷文淵重新燃起煙鬥。
“我聽說他腦筋裡有病,看過醫生嗎?治不好嗎?有沒有去過台大精神科?”“他不是心理變態,也不是瘋狂,他隻是智商比常人低,……”芷筠勉強的說著:“這是無從治療的!”
“你家上一代有這種病例嗎?”
“我……”芷筠望著殷文淵,坦白的說:“我不知道,父母從來沒有提過。
”殷文淵點了點頭,深思的看著芷筠。
“也真難為你,這樣小的年紀,要撫養一個低能的弟弟,你一定是很勞苦,很累了?現在,你認識了超凡,我們大家一起來想想辦法,減輕你的負擔才好!”
芷筠怔怔的看著殷文淵,一時間,她不知道他真正的意思到底是指什麼,他的態度那麼深沉,那麼含糊,那麼莫測高深!她糊塗了,坐在那兒,她有些失措,眉頭就輕輕的蹙了起來。
殷太太不住的跑出跑進,但是,她對芷筠有個低能弟弟這一點,卻相當注意。
這時,她端著一盤點心,走了過來,微笑著說:“不要盡管說話,也吃點東西呀!董小姐,你這麼聰明伶俐,弟弟怎麼會有病呢?他會不會說話呀!會不會走路?要不要特別的護士去照顧他?”
“媽!”殷超凡慌忙打岔。
“人家竹偉什麼事都自己做,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嚴重,他隻是有點遲鈍而已。
我下次把他帶回家來給你們看,他長得眉清目秀,非常漂亮,包管你們會喜歡他!”“哦,哦!”殷太太注視著芷筠。
“他幾歲了?”
“十八歲!”答複這句話的是殷文淵。
芷筠立即緊緊的望著殷文淵,滿眼睛的困惑和懷疑。
“奇怪我怎麼知道的嗎?”殷文淵微笑著,神情依然是莫測高深的。
“我必須對你多了解一點,是不是?”他咬著煙鬥,似笑非笑的。
“不要驚奇,事實上,我對你的事都很了解。
”
芷筠勉強的微笑了一下。
“我的一切都很簡單,”她幽幽的說:“家庭、人口、學歷……都太簡單了,要了解并不困難。
”
“正相反,”殷文淵說,深深的盯著她:“我覺得你的一切都很複雜。
”芷筠迎視著他的目光,在這一剎那間,她明白了,殷文淵并不是在審察一位未來的兒媳,而是在研究一個“問題”,一個威脅著他們全家幸福的問題。
他根本不考慮能不能接受她,而在考慮如何解決她。
她的背脊挺直了,她的呼吸沉重了,她的眼睛深邃而黝黑。
那小小的臉龐上,頓時浮起了一個莊重的、嚴肅的,幾乎是倨傲的表情。
“對您來說,任何事情都是複雜的。
”她說,聲調冷漠而清脆。
“您生活在一個複雜的環境裡,已慣于做複雜的推理。
因為您想像力太豐富,生活太優越,甚至,智慧太高,您就把所有的事都複雜化了。
這——正像紅樓夢裡吃茄子一樣!”
“怎麼講?”殷文淵不解的問。
“紅樓夢中有一段,寫賈府如何吃茄子,那個茄子經過了十七八道手續,加入了幾十種配料,又腌又炸,最後,簡直吃不出什麼茄子味兒來。
窮人家不會那樣吃茄子,頭腦簡單的人不會那樣吃茄子,真正要吃茄子的人也不會那樣吃茄子!”“你的意思是說,我研究你,就像賈府吃茄子一樣,是多此一舉!”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