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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苔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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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息的苦悶。

    她又重新握起畫筆,在畫紙上塗下一些灰暗的顏色……和她的生活一樣灰暗,一樣沉悶,一樣毫無光彩。

    于是,有一天當有人敲門,她不在意的拉開房門,卻又猛然看到是他的時候,緊張和震驚使她的心髒狂跳,嘴唇失色。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來了三個朋友,兩個男的,一個女的。

    他把他身旁那個嬌小而美麗的女孩子介紹給她: “林雪琪小姐。

    ”她多看了這小女郎兩眼,蓬松的短鬈發托著一張圓圓的臉,半成熟的眼睛中帶著一抹探索和好奇,小巧而渾圓的鼻頭,稚氣而任性的小嘴巴。

    她心底微微有點刺痛,一種薄薄的,芒刺在背的感覺。

    多年輕的女孩,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清新得讓人嫉妒。

    “請進!你們。

    ”她說,聲調并不太平穩。

     其軒望著她,她很快的掃了他一眼,他立即臉紅了,眼睛裡有著窘迫、羞澀,和求恕。

     “我帶了幾個朋友來看你,他們都愛藝術,也都聽說過你,希望你不認為我們太冒昧。

    ”他說,聲音中竟帶著微顫,眼睛裡求恕的意味更深了。

    “怎麼會,歡迎你們來!” 于是,她被包圍在這些大孩子中了,他們和她談藝術,談繪畫,談音樂,談文藝界的軼事,氣氛非常之融洽。

    隻有其軒默默的坐在一邊,始終微紅著臉不說話,他顯然有些不好意思,為了那一吻嗎?她已經原諒他了,完完全全的原諒他了。

    然後,當他們告辭的時候,他忽然說: “李小姐,明天我們要到碧潭去野餐,準備自己弄東西吃,希望你也參加一個!”“我嗎?”她有些意外,也有點驚惶。

     “哦,是的,”圓臉的小女孩說話了:“你一定要參加我們,其軒說你很會說笑話,又無所不知,我們早就想認識你了。

    ” 她看看其軒,她不知道其軒如何把她向他們介紹的?其軒又窘迫了起來,她隻好說: “好,我參加。

    ”第二天,這些孩子們開了一輛中型吉普來接她。

    她望望扶著方向盤的其軒,其軒回報了她一個微笑。

     “放心,”他說:“我有駕駛執照,絕對不會撞車!” 撞車?她心頭一凜,不禁打了個寒噤,她又想起五年前的那次車禍,她那年輕的丈夫。

    她的表情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頓時消沉了下去。

    為了不掃他們的興,她故示愉快的上了車,才發現車上鍋盆碗竈齊全,仿佛搬家似的。

     這是一次難忘的旅行,在車上,他們又說又笑,又叫又鬧,開心得像放出柵檻的猴子。

    她無法不跟著他們一起笑,隻是,她感到自己的心境比他們老得太多了,聽著他們唱: “恰哩哩恰哩恰砰砰……” 她隻覺得心酸。

    一種疲倦感,不,她不再是孩子了。

     到了目的地,他們劃船,跳蹦,叫鬧。

    等到做午餐的時候,她才驚異的發現這些孩子居然沒有一個會做飯。

    大家圍著她,要她指導,她笑著說: “怪不得你們要我參加呢,敢情是要我做廚子呀!” “噢,不敢當!”一個說:“我們分工合作吧,我管起火!” “我管放鹽!”另一個說。

     “我管放醬油!”“我管洗和切!”“我管——”其軒四顧著說:“我什麼都不會,這樣吧,我管打蛋!”立即,大家七手八腳的忙了起來,火生起來了,煮了一鍋雜和湯,亂七八糟的什麼東西都有。

    其軒管打蛋,拿了一個小飯碗,打了四個蛋,滿溢在碗口上,戰戰兢兢的端著,一面小心翼翼的用筷子調著。

    但是,碗小蛋多,一面調,一面滴滴答答的往下流,弄得滿手滿身都是。

    他自言自語的說: “我以為找了個最簡單的工作,誰知道卻是天下最難的一件工作!”如蘋正在爐子邊忙著,一回頭看到其軒那副紮手紮腳的狼狽樣子,不禁噗哧一笑。

    她從其軒手中拿過飯碗,把蛋傾在一隻大碗裡,然後熟練的調著,其軒“哦”了一聲說: “原來換個碗就成了,我這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算了吧!”雪琪笑著說:“你還聰明一世呢?別丟人了!”說著,她對他親昵的擠了擠眼睛。

     忙了半天,總算可以吃了,每人添了一碗湯,如蘋才吃進口,就全噴了出來,又笑又咂嘴的說: “老天,誰管放鹽的?打死了鹽販子了!” 大家嘗了嘗,就都大笑了起來,整鍋的湯全算白費了,如蘋也不禁笑彎了腰。

    雪琪一面笑,一面跑過去抓住其軒的手說:“是你!我看到你放了半碗鹽進去!” “胡扯!”“你不許撒賴!”雪琪笑著,和其軒扯成一團:“你故意搗蛋,又不歸你放鹽!”“罰他!罰他!罰他!”大家起哄的叫著。

     “好,我甘願被罰!”其軒嚷著:“你們說吧,罰什麼?” “唱歌!”眾口一詞的叫。

     其軒斜靠在一棵相思樹上,略一遲疑,就唱了起來。

    他的眼光在天邊的白雲上輕輕掠過,然後停在如蘋的臉上,眼睛裡有一簇小火焰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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