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才點點頭說:“別那麼敵視我,我承認我在跟蹤你,已經好幾天了。
但是我并沒有惡意,你相信嗎?我隻是不放心!你看來這樣的……這樣的凄苦無助,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幫助你?” “關你什麼事?”她惱恨的喊:“我不要別人的幫助,不要任何人的幫助!”她踢了踢腳邊的沙,迎著風,又走向了沙灘。
那男人并沒有離去,他默默的走在她的身邊,他的衣服也還披在她的肩上。
在一塊岩石前面,她站住了,用背倚靠著岩石,她眺望著暮色蒼茫的大海,那男人站在那兒,靜靜的說: “看到那海浪嗎?”“海浪?”她有些錯愕。
“是的,海浪。
”他望著海,深思的說:“當一個浪花消失,必定有另一個浪繼之而起。
人生許多事也是這樣,別為消失的哭泣,應該為繼起的歌頌。
” 她瞪著他,更加錯愕,他的談吐和神情對她有種催眠似的作用,她覺得眩惑而迷亂。
這個男人是誰?他知道些什麼?風更大了,海浪在喧囂著。
那人調回眼光來看了她一眼,對她溫暖的笑笑,嘴邊有兩條弧線,看來親切而安詳,他那件灰色的夾克披在她的肩上,他就隻穿著件白襯衫,敞開著衣領,顯露出男性的喉結,風從他的領子裡灌進去,鼓起了他的襯衫,但他似乎對于那涼意深深的寒風滿不在乎。
重新凝望著大海,他低低地念了幾句話:
茫然的,她繼續凝視著他,他又對她溫暖的笑了笑,輕聲的說: “夠了吧,思薇,你對過去的憑吊該結束了吧!” 她驚跳起來,緊緊的盯著他。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這并不困難,是不是?”他仍然帶著那溫和的笑,笑得那樣恬然,使人覺得在他的微笑下,天大的事也不值得震驚。
“我說過,我跟蹤你好幾天了,那麼,你的名字很可以從你的鄰居口中打聽出來,是不是?” “你為什麼跟蹤我?”他聳聳肩,又蹙蹙眉,最後卻歎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他頗為懊喪似的說,“像是一種直覺……一種反射作用……一種下意識……不,都不對,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反正一句話,我沒有惡意,卻情不自已。
” 她注視他的眼睛,霈的眼睛!和霈一樣,他身上有某種使人無法抗拒的東西。
她深呼吸了一下,也莫名所以的歎了口氣。
“你像他。
”她喃喃的說,神思恍惚。
“像誰?”“他,霈。
”“是嗎?”他溫柔的問,仿佛他也認識霈一般。
“來,”他鼓勵的抓住她的手臂。
“為什麼不在沙灘上走走?看,這兒有一粒貝殼!”他俯身拾起了一顆小小的貝殼,水紅色的底色,有細細的花紋,晶瑩可愛。
“多美!”他贊歎的說,把貝殼放進她的手掌中。
“高興一點,思薇,這世界很可愛,并不像你想像的那麼絕望!” “你怎麼知道我絕望?” “難道你不是那麼想嗎?” 思薇眩惑的沉思了一會兒,擡起眼睛來,她怔怔的望著他,接著,她笑了,自從收到霈的信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笑。
他點點頭,贊許的說: “笑容比哭泣對你更合适,但願你能遠離悲哀和失意,從這一刻鐘開始!”“你是誰?”她問:“對于我,你像突然從地底冒出來的人物似的……你使我詫異。
老實說,我從沒有和一個陌生人自動交談過。
”“人,總是從陌生變成不陌生!是不是?”他笑著說:“你馬上會對于我熟悉了,信不信?” 他的笑和表情帶著那樣自信的味兒,使別人有些不由自主的要去“信”。
他們緩緩的沿著沙灘走去,暮色正從海面升起,而逐漸加濃,到處都是一片昏蒙的蒼灰色。
他說: “你看!那兒有一個老頭!” 真的,有個白發蕭蕭的老頭正從海岸邊走過來,他的衣服破舊而單薄,肩膀上破著大洞,露出裡面灰白色的內衣,褲管也全是一塊一塊不同顏色的補丁。
彎著腰,他一面走,一面在撿拾海浪沖上岸邊的浮木和枯枝。
思薇站定了,好奇的望著那老頭說:“他在幹什麼?”“撿那些飄流物,靠它來生活,這也是生存方法的一種。
” 思薇搖搖頭,這樣的生存,豈不太苦!那破敝的衣衫,那瘦弱的身子,孤獨的在潮水中撿拾更破爛的東西,靠這些飄流物他能換得怎樣的一份生活!一剎那間,對這老頭,她生出一種強烈的同情和憐憫之感。
老頭走近了,她能更清楚的看清他,那一身衣服實在破得可憐,而那被海風和日炙吹曬成褐色的皮膚,都早已龜裂,皺紋重重疊疊的堆在那張久歷風霜的臉上。
“可憐!”思薇歎息著。
“你認為他可憐嗎?”他笑笑。
“不過,他似乎并不覺得自己可憐,或者,他生活得很快樂和滿足,你聽,他還在哼著歌呢!”真的,那老頭一邊撿拾著東西,還在一邊唱著歌。
經過他們身邊時,老頭擡起頭來,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