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醉了。
”她說,撫摩著自己的面頰。
“這一吻對你并不公平,我以為你是霈。
”他擡擡眉毛,又蹙蹙眉毛。
“有一天,我能完全代替他,倒也不錯。
”他說。
她搖搖頭。
“再見!明天別等我,我不會去。
” “是嗎?”他盯著她。
“算是一段偶然的遇合,好嗎?”她說:“可以結束了。
”開開大門,她跨了進去,深院內的花木迎接著她,雨止了,月亮又穿出了雲層。
關上大門,她把背靠在門上,靜靜的吸著花香。
望望月色。
模模糊糊的,想起了一闋詞:
” “過去了!”她想。
“一段偶然的遇合。
”和他是如此,和霈又何嘗不是如此?一夜酣眠,早上,耀目的陽光在迎接著她。
起了床,慢慢的梳洗,今天有件什麼事?烏來之遊。
不!荒謬!一個陌生的男人,自己竟和他逗留終日。
但是,奇怪,昨夜竟然不再失眠。
望著燦爛的陽光,血管中也流動著一些新的什麼東西,有種古怪的動力,躍躍欲試的在體內翻騰。
如此好的陽光,如此好的秋天,烏來,仍然有它的誘惑力。
去嗎?不去又做什麼呢?蟄伏在家中憑吊過去?還是在街頭瞎沖瞎撞?去看看也好,或者,那個男人根本不會到火車站去。
火車站一貫性的湧著人潮,播音器裡在播報著車次時間。
她剛跨進車站的大門,有個人影在她面前一站,一隻手伸到她面前,攤開的手掌中,兩張去烏來的公路局汽車票正靜靜的躺著。
她擡起頭來,接觸到他帶笑的眼睛,和那溫柔而鼓勵的神情,溫柔得像滴得出水來。
“你已經買好了票?”她詫異的問。
他點點頭。
“如果我不來呢?”“你不是來了嗎?”他笑著說。
“可是——”她有些發愣。
“別‘可是’了!”他打斷她:“走吧,等車去!” 她不由自主的跟著他走向公路局車站,車子很快的來了。
上了車,找了兩個靠後面的位子坐下。
他伸過手來,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對她微笑。
她眩然的望著他,也莫名其妙的微笑了。
“昨晚睡好了沒有?”他低低的問。
“還——不錯。
”車子開了,她倚著車窗,凝視著窗外的景緻,飛馳而逝的街道、房屋、樹木、和田野。
心底迷迷茫茫的,這是她嗎?思薇?似乎有點不可思議,她怎麼會和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接觸得如此密切?微側過頭,她悄悄的從睫毛下打量他,他那對眼睛仍然帶著笑,閃爍著智慧和深沉的光芒。
這是個陌生人嗎?她更加迷糊了,為什麼她一點兒陌生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朦朦朧朧的感到親切和熟稔,仿佛這是個多年的知交似的。
車子到達了目的地,他們下了車。
他帶著個紙包,她問: “那是什麼?”“野餐。
”沿著山間的小路,他們向瀑布走去,路邊長了無數紫色的小草花,鐘形的花瓣愉悅的迎著陽光。
鳥聲啁啾,而水聲沛然。
走過了一段山路,瀑布迎面而來,巨大的水聲震耳的奔瀉,飛湍激流,巨石嵯峨。
他們手拉著手,仰視著那一瀉如注的瀑布。
“噢!人多麼渺小!”她贊歎著。
“所以,”他接了口:“還值得為一些小事而煩惱嗎?” “你認為那是件小事?”她有些懊惱。
“當然!”他毫不考慮的說:“如果他重視你的眼淚,他不會背叛你,如果他不重視你的眼淚,你又何必為他浪費眼淚呢!”她深思的望著他,淺淺的幾句話,卻有著重重的分量。
“噢!你看!有一隻水鳥呢!” 他忽然驚呼,真的,有隻藍顏色的水鳥,站在一塊水中的岩石上,正張著翅膀,用尖尖的嘴修飾著自己的羽毛。
藍灩灩的羽毛,迎著太陽光,閃爍得像藍寶石一般。
“哦!多麼美!”她驚歎著,忘形的跨過一道激流,走到一塊大岩石上,注視著那隻水鳥。
聽到了人聲,那隻鳥也側側頭,用一對好奇的眼睛望著她。
她席地而坐,雙手抱著膝,仰視藍天如畫,俯視激流洄蕩,她突然覺得說不出來的歡快。
他走過來,也坐在她的身邊,用手撈起了她垂在肩上的長發,說: “你猜你的頭發像什麼?” “什麼?”“瀑布!”她擡頭看看瀑布,誇張的歎氣: “哦!已經那麼白了嗎?”她說。
他大笑。
“噢!思薇,我無法想像你頭發白了會是一副什麼樣子!你年輕得像顆小鵝卵石。
” “瀑布!小鵝卵石!”她打量著自己:“你這是新潮派的形容詞吧?你學什麼的?”他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
“到現在,你才算對‘我’感到了興趣!”他說。
“在國內,我是念考古人類學系的!” “考古人類學系?”她張大眼睛。
“所以你考古出來了,頭發像瀑布,年輕得像鵝卵石?”她笑了:“你在學校裡一定分數壞透了!”“本來嘛,人類跟著時代,日新又新,隻有感情的煩惱,亙古一樣!”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臂:“思薇,你真美!” “嗯?”她迷惑了。
“是的,真美,美得像——”他望著溪水:“像一朵小水花。
”她顰眉微笑。
搖搖頭,歎氣。
“你的形容詞真奇怪,奇怪得可愛。
”她低低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