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住了。
門外,一個高高個子,手提著旅行袋的男人正站在屋檐下,穿著一件長大衣,衣領向上翻,遮住了下巴,氈帽壓得低低的,一對銳利的眼光從帽檐下向她注視著。
“啊!”靄如驚呼了一聲,不由自主的向後面退了一步。
“你是誰?”在她心中,這一定是鬼魅和強盜之流。
“對不起,小姐,我能請求在這兒借住一夜嗎?”那男人禮貌的問。
從措辭和語調來判斷,顯然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
“你是誰?”靄如戒備的問,仍然攔在門口,沒有歡迎的意思。
“我姓孟,我叫孟雷,從李莊來,預備到前面鎮裡去,沒想到遇到這場大雪,在路上耽擱了。
不知你父親在不在家?我可以請求借住一夜嗎?”那男人耐心的解釋著,肩上和帽子上積滿了雪,每說一句話,嘴裡的熱氣就在空中凝成一團白霧。
靄如提著燈,依然擋著門,如果是往常,她不會拒絕一個風雪中的客人。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父親病著,家裡除了父親之外沒有第二個男人。
這人她不知道他的底細,她也不敢做主請他進來。
而且,在目前的情況下,老周媽耳目不靈,收容一個陌生人實在有許多不便。
于是,她搖搖頭說:
“對不起,我父親不在家。
你想借住的話,向北再走五裡路,有一個農莊,他們一定會歡迎你的。
”
那男人望了她幾秒鐘,然後冷冷的說:
“請原諒我,我已經和風雪奮鬥了一整天,實在沒有勇氣再去走那五裡路。
”靄如有點冒火,這人總不能強迫別人收留他呀!于是也冷冷的說:“也請原諒我,家裡沒有男人,不便于留你!”
但,就在這時,父親蒼老的聲音傳來了:“靄如呀,你在和誰說話?”
孟雷狠狠的盯了她一眼,靄如立即尷尬得面紅耳赤,正想再找理由來拒絕這人,孟雷已經一腳跨進門檻,反手關上了大門,對她微微一笑,調侃的說:
“我能見見剛才說話的那位不是男人的老先生嗎?”
靄如咬住下嘴唇,憤憤的說:
“你說話客氣一點,那是我父親。
”
“是嗎?我以為你父親不在家呢!”孟雷淡淡的說,一面脫下了氈帽,抖落上面的雪。
靄如氣得狠狠的跺了一下腳,可是,她立即發現孟雷的眼光裡有幾分欣賞的意味,而且,她也頗被這男人漂亮的儀表所驚異。
她正預備找幾句刻薄的話來罵罵這個不受歡迎的客人,父親又在裡面喊了:
“靄如,到底是誰呀?”
“是一個過路的人,他‘一定’要在我們家借住一晚!”靄如揚著聲音回答,特別強調那“一定”兩個字。
“外面不是下著雪嗎?請他進來吧!叫周媽打掃間房子給他睡!”父親說。
靄如頗不情願的看了孟雷一眼,氣呼呼的說:
“好吧!請進!”靄如在前面,把孟雷帶進了堂屋,把燈放在桌子上,對孟雷冷冰冰的說:“你請先坐一下,我叫人去打掃一間房間!”
“我能拜見令尊嗎?”孟雷文質彬彬的問。
“你能,可是你不能!我父親有病,早就睡了!”靄如挑著眉毛說,接著又問一句:“你還有什麼‘能不能’的事要請問?”“是的,還有一件,能不能給我一個火?”
經他這麼一說,靄如才發現孟雷的大衣早被雪水濕透了,雖然他在克制著,但他仍然禁不住的在發抖。
他的嘴唇已凍紫了,經房裡暖氣一烘而驟然溶化的雪水正沿著袖管滴下來。
靄如一語不發的走出去,先到哥哥的房裡,在衣櫥中找出一件哥哥的厚大衣,然後到自己房裡,把自己常用的一個烤籃裡加上紅炭,一齊拿到堂屋裡,先把大衣丟給孟雷說:
“脫下你的濕大衣,換上這件幹的。
這裡有個烤籃,你先拿去用,我去叫周媽給你倒盆熱水來,你可以洗洗手腳,等會兒我再給你弄個火盆來!”
孟雷接過大衣,默默的換掉了自己的濕衣,又接過了烤籃,在靄如要退出去的時候,他叫住了她:
“我怎麼稱呼你?”“我姓李,叫靄如,雲靄的靄,如果的如。
”
“謝謝你,李小姐。
”靄如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出房子。
在廚房中,她叫醒了正在打盹的老周媽。
周媽從夢裡驚醒過來,一面端熱水出去,一面嘰嘰咕咕的詛咒著這位不速之客。
靄如沉思了一會兒,走到自己房裡,把火盆加旺了,然後到堂屋裡對孟雷說:
“如果你不介意,你就住我哥哥的房子吧,隻有這間房子被褥一切都現成。
不過,火盆必須你自己來搬,我們都搬不動。
”“你哥哥不在家嗎?”“他——死了,才去世四個月,你怕嗎?”
“怕什麼?”“我哥哥。
”“不!我不怕!”孟雷微微一笑。
“那麼,你來搬火盆吧!”
孟雷跟著靄如走進靄如的房間,他看了看地上那盆熊熊的火,又打量了房子一眼問:
“這是你的房間?”“是的,你快搬吧!”“不用了,有這個烤籃已經足夠了,這火盆還是你用吧!”
靄如靜靜的看著孟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