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他們從植物園的濃蔭裡走出來!”
孟思齊把手裡的書狠狠的往床上一扔,不要臉!他想著,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罵誰。
反正這時代的青年都是一塌糊塗,何子平這該死的家夥!總有一天,他要揍何子平一頓,你玩舞女可以,玩藍裙子就不行!但是,吹縐一池春水,幹卿何事?他憤憤的走出宿舍,發誓不再去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操心,人生什麼都是假的,唯有充實自己才是真的!這樣大好的光陰,還是研究學問好些,他大踏步的向康教授的家走去。
在康教授的客廳裡,一坐兩小時,不知怎麼,卻沒有以前那種高談闊論的情緻。
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康太太從室內出來,堅決留他吃晚飯。
他隻好留下,雖然全心挂念著女生宿舍,他想把藍裙子約出來,告訴她和別人玩,可以!和何子平玩則不可以!明知道自己管不著,卻就是心慌意亂的想管。
走進康家的飯廳,眼前一亮,不禁呆了一呆。
飯桌邊亭亭玉立的站著一個少女,是她!藍裙子!怎麼會是她?她怎麼會在康教授家裡?或者是自己想得太多,竟生出幻覺來吧!他推推眼鏡片,把眼睛睜大了一點,再看,不錯,依然站在那兒,正抿著嘴角對他笑,看樣子不像是幻影了。
康太太走過來,笑著對他說:“你認得吧?她是我的侄女兒,現在和你同學,她總對我說你的學問好,還會朗誦什麼詩歌,難得你們今天都在這兒,彼此見見,以後有個照應。
”
怎麼!她提起過他?學問好!她怎麼知道?此後有個照應,誰照應誰?他覺得滿腦子暈陶陶的,那對大眼睛看得他渾身無力,筷子在湯碗裡亂挾。
她看著,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他猛悟到自己的失儀,用筷子挾了一筷子湯往嘴裡送,她噗哧一笑,慌忙低下頭。
他銜著筷子,直發呆,你笑,笑什麼?你笑得真好看,有誰告訴過你嗎?
晚上,康太太讓他送她回學校宿舍,他受寵若驚,和她緩步在人行道上,夜色如水,繁星滿天,他卻訥訥無言,她的高跟鞋在人行道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藍裙子不住碰著他的腿。
好半天,誰也不說話,校門卻已在望了,這是個好機會,不應該失去,應該告訴她,告訴她什麼?對了,告訴她不要再和何子平出去玩,何子平那家夥不是好東西!
“喂,”他一驚,以為是自己在說話,卻原來是她在說。
“怎麼?”他問。
“沒什麼,隻是,你那天朗誦得非常好!”
“真的嗎?”“當然!”他望著她,她那夜色中的側影多美!他們在校門口站著,彼此望著彼此,卻都無言可說。
然後,一陣鈴響,一輛腳踏車沖到他們面前,停了下來,車上跳下一個人來,他定睛一看,是何子平!何子平望也不望他,就沖向藍裙子咧嘴一笑說:
“等了你一個晚上,你到哪裡去了?”
“去玩。
”她輕輕說,對何子平微笑。
“去玩?”何子平問,轉過頭來看孟思齊了:“和他嗎?”他不信任的問。
孟思齊一肚子氣,何子平,我總有一天要揍你!他想著,一面和那微笑著的藍裙子生氣。
那麼可愛的微笑,應該吝嗇一點,送給何子平,實在太可惜!何子平又開口了,對她說:
“現在還早,我請你去凱莉吃一點冷飲吧,怎樣?”
不要答應!不許答應!孟思齊想著,但是,她卻笑吟吟的說:“好啊!”說著,她對他揮揮手:“孟思齊!再見!”
再見?誰和你再見?你居然和這個小流氓出去!你別糊塗!他跨前一步,想阻止,但,何子平已把她弄上了自行車前的橫杠,帶著她如飛而去。
臨行,何子平還對他拋過來充滿調侃意味的一聲:“再見吧,孟同學!”“我一定著了魔了!”孟思齊想著,靠在一棵榆樹幹上,怔怔的望著前面的女生宿舍。
那幢兩層樓的建築聳立在黑暗的夜色裡,窗口射出點點昏黃色的光線。
他不知道她住在那一間,因此,對每一個窗口都覺得怪親切,又怪刺心的。
他就這樣站著,直到女生宿舍的燈光紛紛熄滅,他才歎了口氣,怏怏不樂的離開了那棵老榆樹。
“明天晚上決不到這兒來了!”他想,但,第二天,夜色一來臨,他又癡立在榆樹下了。
就這樣,許多日過去了,許多夜也過去了。
他忘了他的書本,忘了天災人禍與國家興亡的關系,忘了康教授,忘了許許多多東西,他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