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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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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三年,是喬書培最順利,最沒有風波,沒有爭鬥的三年。

    他進了小城中最好的一所高中,一直保持名列前茅而品學兼優。

    高中是男女分校的,他仍然和小胖同一個學校。

    雅麗初中畢業後就沒有再升學,小城中的風俗,女孩子能夠念完初中,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她留在父母的雜貨店裡幫忙,仍然和小胖來往著。

    喬書培就依賴他們的來往,偶爾得到幾封殷采芹的信。

    每次收到信,他總會興奮得好幾天不能平靜。

    他經常把信帶到海邊,坐在那岩石上,一遍一遍的重讀那些信。

    當他讀信的時候,海浪就在他腳下呼嘯著,海鳥就在他頭頂飛翔著,海風就在他身邊穿梭著,彩霞就在天邊翻湧著。

    他把信捧在胸前,一如采芹正和他共享著這海浪,這岩石,這海風,和這彩霞滿天。

     別後的第一年,殷采芹的信很多,談她的學校,談校中的老修女,談她那邊的漁民和海港,談放假後回家的時光。

    可是,放假了,她根本沒有回來,隻寫了一封很簡短的信告訴他: “……爸爸要我放假後仍然留在蘇澳,我要從姨媽家搬到學校裡去住。

    以後,寫信不會這麼方便了,我恐怕無法再常常給你寫信,修女管理我們就像軍官管理士兵似的……” 從此,她的信少了,到第二年,殷家就出事了。

    她寄來了最後一封信,上面潦草的寫著: “……書培,你知道我爸爸的大理石工廠倒掉了嗎?而且,他被牽涉進偽造文書和違反票據法裡,聽說要判刑,全家愁雲慘霧,哥哥已經到台北去另謀發展了。

    我那第三個姨娘居然席卷白屋裡的細軟,和一個工人私奔了。

    我母親已經遷來蘇澳姨媽家,正商量辦法營救爸爸。

    我可能會輟學,這兒的學費太貴,我不再是富貴之家的小姐了。

    以後寫信,諸多不便,請你原諒我忽然家逢不幸,心亂如麻……我隻怕,以後除非夢裡,才會聽到海鳥的啁啾了。

    ” 這是她寫來的最後一封信。

    那年,喬書培正念高二。

    而小城中,也正盛傳著殷家的“劇變”。

    事實上,殷家的事鬧得很大,決非殷采芹信裡那三言兩語所能包括的。

    據說,殷耀祖涉嫌利用漁船走私,并且是個龐大的走私集團的負責人,他被逮捕而且送去法院調查,殷振揚和他那河馬母親全趕去營救。

    就在白屋的真空狀態中,那出身煙花的三姨娘,眼看殷家一敗塗地,就和大理石工廠中的工頭,席卷了所有白屋裡值錢的物品跑掉了。

    當時,留守在白屋裡的隻有采芹的母親,三姨娘跑掉,二姨娘遭殃,河馬跑回小城,把采芹的母親罵得半死,于是,白屋再也不能住了,那可憐的女人隻得投奔到蘇澳去依靠那兒的親戚…… 這所有的事,都是小胖阿松他們陸續告訴喬書培的,小城中沒有秘密,殷家的事一傳十,十傳百,幾乎人盡皆知。

    殷耀祖被捕後就沒放回來,白屋的繁華在一剎那間就成過去。

    喬書培曾經親眼看到那河馬把白屋中最後的一些家具運走,其中包括紫檀木的雕花桌椅、鑲珠寶的大檀木箱子,成套的雕花屏風,各式各樣的矮桌矮凳……以及那烏黑油亮的大鋼琴……再也聽不到白屋裡的琴聲了,再也聽不到那小女孩兒用輕柔的聲音低唱:“彩霞滿天,漁帆點點,海鳥飛翔,海浪騰喧……”的曲調了。

    那樓上的第三個窗子,再也不會亮起燈光了。

    喬書培已練得一級棒的海鳥叫,連一次應用的機會都沒有了。

    在白屋的家具搬空以後,房子的門窗都被封死,沒多久,就挂出了“吉屋出售”的牌子。

    又沒多久,“吉屋出售”的牌子拿走了,換上法院的“查封”的條子……于是,喬書培知道,老鷹已經定罪,財產一律充公。

    往日殷家的富貴繁華,就像海面的海市蜃樓,轉瞬間就煙消雲散。

     在殷家“敗落”的這段過程裡,喬書培說不出自己內心的感觸,也沒有人可以和他談一點兒知心話。

    小胖他們隻是幸災樂禍,因為當初都受過殷振揚的欺侮。

    雅麗逐漸變成個平凡的小女人,一心想嫁給小胖,當賢妻良母,她對喬書培和殷采芹那段故事,已不再感興趣,何況,也沒有“情書”再讓她轉達了。

    于是,喬書培完全失去了殷采芹的消息,無從打聽,也無從過問。

    那段日子,他相當消沉,回了家,也變得落落寡歡。

    他越來越喜歡沉思,越來越喜歡孤獨了。

    于是,有一晚,喬雲峰在他書桌邊坐下來,靜靜的開了口: “我從沒有告訴過你,關于你母親的故事。

    ” 他擡起頭來,看著父親。

    有一份本能的好奇與關懷,這是他從小就有的“結”,隻是從來不敢問。

     “你母親出身豪富,是個世家之女,祖父是翰林。

    她很美,很美……你想像不出來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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